第 100 章 番外一:與馬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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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快用午飯時,謝崇華才回來,見桌上多出一雙空碗筷,問道,「子瑜今日外出了?」
齊妙笑道,「聽說有人邀他去遊山玩水,早早就來說了不必留他碗筷。我忘了吩咐廚房,下人就將碗筷擺上了。」她又道,「他真該找個夫人了,難不成三餐都要一直在這吃。」
她倒不是嫌棄他,隻是覺得他自己獨住,又不愛雇個下人,也該找個夫人,陪他說說話也好。
小玉也朗聲問道,「許叔叔什麼時候給我們找個嬸嬸呀?」
謝崇華笑問,「玉兒也想要個嬸嬸對不對?」
「當然呀。」以放花燈和收壓歲錢為人生樂趣的小玉認真道,「每年許叔叔都不給我們壓歲錢,說沒成親的人不用給。那要是娶了嬸嬸就要給了,最好呀,在今年就找一個吧。」
齊妙不由笑笑,「如今都六月天了,還剩半年,我瞧今年希望也不大。」
謝崇華也笑了笑。提筷夾菜放她碗裏,溫聲,「吃吧。」
各有各的緣分,旁人急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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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烈日在船篷外顯得十分毒辣,許廣坐在裏麵也覺外麵熱得慌,不過偶有夏風,夾著河麵清涼送入裏麵,倒覺舒暢。
已是正午用飯的時候,肚子有些餓。他真應該去隔壁吃完飯再出來,又或者該早點去好友家中,那樣就能趕上吃午飯的時辰了。現在過去,也不知好友會不會將菜餚都吃光。
失策~
船到了下一個渡口,又有三人登船。許廣往外看了一眼,兩個粗實的大漢和一個婦人將船篷口的風全都擋住了,熱煞他也。他挪了挪位置,因風口已擋,怎麼挪都沒法像剛才那樣舒服。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明明是我先將東西放在這的。」
「你東西可以往後挪挪,這兒能坐人,那兒不行,讓我媳婦兒在這坐,她曬得不行了。」
「偏不,你媳婦寶貝,我的貨還寶貝呢。」
許廣又睜眼看去,一個刀疤麵的漢子已和一對夫妻模樣的人吵了起來。船夫在船尾撐船,勸道,「三位別吵了,別吵了。」
可那三人已經吵得昏天暗地,根本勸不動。
許廣聽得耳燥,幹脆俯身出去,也想勸一勸。誰想剛出去,那刀疤臉便他一推,怒道,「你也想多管閑事,老子讓你多管閑事!」
許廣腳下不穩,被他用力一推,整個身體便往後倒去。愣神之際,已拍了滿臉的水瞬間沉進河裏。他急地直拍兩手,旱鴨子根本不會泅水。船夫見狀,急忙下去將他撈起。許廣已經淹了個半死,直翻白眼,吐出好幾口水,才緩過神來。
那刀疤臉輕笑一聲,「個子這樣高,卻是個弱不禁風的。」
許廣精神不濟,根本沒辦法好好跟他理論。船也快到岸邊,那刀疤臉跳上岸,大搖大擺地走了。等許廣回過神來,船已離岸。他坐起身,回頭往岸邊看去,那漢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船夫滿臉歉意,「那人是這附近出了名的惡人,您沒事吧?」
許廣問道,「既然是惡人,為何不報官抓了他?」
「誰願意惹這麻煩事,都是想安心過日子的人。而且就算關進裏頭,也不過一年半載,他出來後,遭殃的還不是我們。」
方纔那小兩口也不吭聲了,船夫瞧他們的穿著就是外地人,也難怪敢拔老虎毛。
等到了下一個渡口,兩夫妻下了船,船上隻剩船夫和許廣。船夫瞧著渾身濕漉漉的許廣,想了想說道,「公子這是要去哪裏?」
「赴會。」許廣苦笑,「不過看來是去不成了,還得走一段山路,這副模樣過去,估摸會染風邪。船夫調頭回去吧。」
「可公子這模樣,回了京師得讓人盯看了。」船夫遲疑問道,「公子要是不嫌棄,可以去我家中換身幹淨衣裳,這日頭很快就能將濕衣服曬幹了,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事。」
許廣本想說不用,他也不在乎別人盯看。轉念一想,問道,「……有飯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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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家是茅草屋子,外麵圍築的土牆也坍塌了一些,不過裏麵卻很整潔,一點也不髒亂。
許廣從船夫的房裏換了身粗布衣裳出來,把濕衣服用井水泡了一泡,就擰幹攤在外麵的竹架子上。這會細細打量院子,發現什麼東西都很整齊,雜而不亂。又想想船夫屋子裏亂作一團的被褥,若有所思。
船夫從廚房出來,在院子裏的大水缸裏撈了一條魚又進了廚房。許廣探頭去瞧,那魚缸裏還養了四五條魚,大小不同,可見不是一起買來養的。大概是先後在河裏捉住,然後陸續在這養著拿來吃的。
正看得入神,忽然一條魚一躍而起,啪嘰地猛拍魚尾巴,甩了許廣一臉的水,撲騰入眼。他退後一步,眼前模糊。待恢復過來,便伸手往水麵戳「讓你甩我、讓你甩我、讓你甩我」。
啪嘰,啪嘰。
水濺半丈,魚兒亂遊。許廣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氣,隱約覺得背後有人盯看。回頭看去,就見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懷中抱著竹簍,好奇看來。一張臉清秀紅潤,曲眉豐頰,輕抿的唇角兩邊可見淺淺梨渦。
他眨眨眼,立刻收回手,說道,「你是這家人的女兒?」
姑娘點點頭,略有警惕。
許廣說道,「我掉進了河裏,被你爹救起,領我來這換了衣裳。他正在裏頭做飯。」
姑娘又點了點頭,就跑進裏麵去了。
半晌船夫端了一尾魚出來,喚許廣來坐,「方纔那是我女兒,小名蓮花。親娘去得早,家裏大小事都是她操辦的,比個男的都厲害。」
提起女兒,船夫臉上才見笑顏。許廣看在眼裏,知道他是疼女兒的。方才從屋子裏外來看,也猜到這家主母已經不在了。否則也不會裏外都收拾得這麼好,惟獨船夫房間裏有些亂。如果是這家主母還在,那船夫房裏也該一樣齊整。
船夫見他在吃菜了,問道,「粗茶淡飯的,公子可吃得下?」
自己就做得一手無人可比「好菜」的許廣笑道,「好吃。」
船夫這才說道,「這是我女兒做的。」
等快吃完,那蓮花姑娘還沒出來。許廣猜是因自己在的緣故,便很快吃完,免得她在裏麵餓肚子。用過飯去了院子摸摸衣裳,日頭毒辣,曬得半幹了。背後微有動靜,偏身看去,那姑娘果真出來用飯。
他去外麵走了一圈,村子偏僻,家家都有狗,許是他臉生,往哪走都有狗吠,叫得他心跳急快,沒走多遠就回去了。回到農院,正見那姑娘往水井裏扔桶打水。他快步上前,接了那繩子,「我來提水吧,身上沒帶錢出門,也沒法給飯錢。」
蓮花瞧了瞧他,沒有吭聲。等那水提來,倒入大木盆中,她便彎身洗碗。
許廣又打了兩桶,蓮花抬頭說道,「可以了。」
「不夠再喊我。」許廣坐在井邊,氣氛略微尷尬,隻聽見她洗碗的聲音。
「咚咚。」
敲門聲響起,兩人一起抬頭往外麵看去。隻見一個孩童提了兩條魚過來,還沒跨進門就說道,「蓮花姐姐,這魚是我娘托你明天趕集賣的。」
許廣瞧著那兩條鯽魚,實在是鮮活。隨後就見一直埋頭洗碗的蓮花姑娘抬臉,那清秀麵龐上慢慢展顏,像是芙蓉花開,瞬間嬌艷明媚,梨渦深陷,靈氣滿滿。他微頓,已見她起身將魚接過,聲音清冽,「告訴嬸嬸,我知道了。」
魚入魚缸,人回井邊,許廣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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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蟬鳴不止,在外頭走半刻,都覺得腦門曬得能煎蛋了。
許廣覺得自己中暑了。
謝崇意給他把脈後,說他沒事。許廣偏是不信,堅持讓謝崇意再把脈三遍,「我肯定是中暑了,否則怎麼會從昨天開始就一直胡思亂想,腦袋昏沉。」
謝崇意苦笑,「許大人胡思亂想什麼了?」
「我……」許廣滿腦子都是蓮花姑娘,這很不對勁。想得連覺都睡不好,眼都腫了,「就是中暑了。我大老遠跑過來找你,你竟然說我沒病。」
「……」說他沒病還不高興,謝崇意也真是想不通,「許大人等等,我有個良方。」
許廣這才欣然收手,看著他進裏麵,等他出來。
謝崇意進了裏頭,見著下人,問道,「夫人呢?」
「夫人還在午歇。」
「夫人剛才讓你們放冰窖的東西拿出來了嗎?」
「還沒有。」
謝崇意欣慰道,「你去拿出來給外頭的許大人,我去跟夫人解釋。」
許廣等了許久,才終於見到個下人出來。懷裏還抱了什麼東西,他立刻站起身,然後手上就被塞了個圓滾滾的東西,低頭一看,嘴角已抽。
——冰西瓜。
頭頂的太陽依舊毒辣,許廣肚子裏卻很涼快。他抱著西瓜走在炎炎烈日下,心想回去把整個西瓜吃掉,定能解暑。想到對麵那幾個小孩,他又將西瓜捂緊,這回不能分給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