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戰現在保險公司工作,是個部門經理。丟丟覺得他做保險一定會有非凡的業績,因為他口才好。他們互留了電話和住址,一周後,王小戰就來敲傅家的門了。他一邊推銷各類保險,一邊和丟丟敘舊。傅東山夫婦覺得女兒已到了出嫁的年齡,所以對王小戰的招待也就格外熱情。他們看著他長大,與他父母相熟,知根知底。劉連枝對女兒說,我看王小戰對你挺好,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處對象了。他們開始約王小戰來家吃飯,給他包餃子,燉排骨,蒸包子,他們還背著丟丟,把親家給會了。兩家大人對孩子的相處是滿心歡喜,隻盼望著他們早一點把婚事定了。丟丟對王小戰,雖不反感,可也沒特別的好感。她見到他時,從來不會激動。晚上入睡前,也不會想起他。丟丟拿不準主意,就去征求哥哥的意見,那時傅鐵已厭倦了街頭的煙塵和喧囂,正準備辭職做生意。他對丟丟說,王小戰這人機靈,跟著他一輩子不會受窮。如果你隻想過安穩日子,我看他是不錯的人選。
丟丟想要的,就是安穩日子。從那以後,她對王小戰也就熱情一些。兩個人常出去看電影,吃飯,逛商場,不知不覺已交往了一年,感情也加深了一些。正當他們要領取結婚證的時候,讓丟丟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夏日的一天,王小戰的父母去呼蘭串親戚,當夜不歸,王小戰就留丟丟住在家中。那是個滿月的日子,王小戰為丟丟脫光了衣服,把她抱在懷裏,顫抖著撫摩她。他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我要了你,就會為你負責的。”他們交融在一起的時候,王小戰不停地發出歎息,丟丟還以為他是在為美而歎息呢。
那個夜晚之後,王小戰開始疏遠丟丟。丟丟打電話約他來家吃飯,他總是找各種借口推脫。有一天,劉連枝憂心忡忡地把丟丟叫到一旁,拐彎抹角地問她,你在跟王小戰前,是不是處過朋友?丟丟矢口否認。劉連枝歎息著說:“那怎麼小戰他媽跟我說,你跟小戰不是第一個?小戰說你騙了他,他不想娶你了!”丟丟這才明白,王小戰是嫌自己不是處女。她冷笑了一聲,對母親說:“我也不想嫁一個賣保險的。萬一有一天他沒錢了,把我害了騙保也未可知!”
丟丟給王小戰打了個電話,說是想見他最後一麵。王小戰說,不必了吧。丟丟說,我想把你送我的東西還給你。王小戰馬上說,那好吧。
丟丟把王小戰約到夜市。王小戰來的時候,丟丟正坐在攤床前吃刀削麵。見了他,她從兜裏掏出一個紅色絲絨袋,將它扔到王小戰懷裏。那裏裝著王小戰給她買的一副象牙耳環和一隻銀手鐲。王小戰收了東西,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丟丟伸出一隻腳,鉤住他的腿,說,別急,我還要給你唱支歌呢。王小戰隻能趔趄著站住。丟丟放下碗,用筷子敲打著碗沿兒,潑辣地唱著:“猴皮筋,我會跳,男歡女愛我知道。女兒花,開一宵,男兒槳,夜夜搖。”丟丟這一唱,把王小戰弄得滿麵尷尬。攤主笑了,往來的行人也被她逗笑了。丟丟唱完,將腿收回來,王小戰獲得解放,快步離開了。丟丟笑了幾聲,從容地吃完那碗麵,然後到另一處賣燒烤的攤床要了幾串羊肉,喝了一瓶啤酒,搖晃著走出夜市。她不想回家,連穿過三條街,一直走到鬆花江邊。她坐在江岸上,分外委屈,想哭,卻哭不出來。不斷有行人從她身邊經過,她叫住其中一個男人,朝他要了一支煙。那人掏出打火機為她點煙的時候,丟丟問,你結婚了嗎?男人點點頭。丟丟又問,她跟你時是處女嗎?那人很惱火,哢噠一聲將打火機彈出的火苗熄滅,掉頭而去。丟丟苦笑著,將那支沒有點燃的香煙撚碎,撒進江水。鬆花江在那一刻嚐到了煙絲苦澀的氣味,就是丟丟給予的。
從那以後,丟丟很少結交男人。那時父母已經退休,家裏傾其所有,又東拚西湊了一些錢,幫助傅鐵在太古街開了一家經營塗料的小商鋪,取名為“傅家店”。傅東山說,雖然他們不是傅振基家的後代,但作為姓“傅”的人能生活在當年的傅家甸,就是一種緣。那時哈爾濱的裝修市場尚在初級階段,塗料取代傳統的白石灰粉,讓市民們大開眼界,所以傅家店開張的第一年,就收回了成本。傅鐵用掙來的第一筆錢,在皇山火葬場買了塊墓地,把母親的骨灰盒從殯儀館取出,讓她入土為安。又將哥哥的墳從小興安嶺遷回哈爾濱,讓他魂歸故裏。兩年之後,他擴大了店麵,並將經營品種擴展到陶瓷和板材。傅鐵搖身一變,成了大老板。等別人醒過神來,紛紛在太古街開設類似的店鋪時,傅鐵已經賺足了錢,成立了“傅家店裝飾有限公司”,從購銷到家裝,進行一條龍的服務,生意更上一層樓。他擁有了自己的房子和汽車,身邊簇擁著漂亮的女孩,春風得意。他每次見到丟丟,總要甩給她一遝錢,說,別弄得灰頭土臉的,到斯大林公園走走,看時興啥,你也買了穿上!道裏鬆花江畔的斯大林公園,其實就是一條沿江的花園長街。它就像天然的“Т”型台,那些穿戴了時髦服飾的女孩子們,最喜歡來這裏逛上一圈,風光一下。所以,這裏在不經意間也就成了服裝的“秀場”。丟丟從不趕時髦,她覺得穿得好不如戴得好,戴得好又不如吃得好,所以哥哥給她的錢,都被她買首飾和享用美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