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得清分手的具體原因,藏麗花與林訓東說好就好上了,說不好就真的分了手,從頭到尾都是不顧一切,都是不計任何後果。誰都知道這兩個人的情感經曆很不容易。從“文革”後期大家在一起偷聽古典音樂,到後來各自都有了些名氣,基本上都快接近成功,林訓東創作了幾首非常時髦的歌詞,藏麗花也參加了兩屆有些影響的書法展覽。從一開始的偷偷摸摸,到後來公開的成雙成對,從一開始邵老先生的很不讚成,到後來不得不默認事實,再到後來,為了彌合這兩個人的關係,邵老先生不惜老將親自出馬,讓黃效愚去找林訓東,約他出來進行一次麵談。麵談沒有任何效果,兩個人既然決定分手,別人說什麼也都沒有用,說什麼都是白搭。反倒是藏麗花很不樂意,跟邵老先生吵,訓斥黃效愚,怪他們多管閑事,怪他們給她丟了人。
藏麗花和林訓東分手時,她的書法已開始很有些名氣,可是仍然還在國營的鹵菜店裏賣鹽水鴨。林訓東正準備離開區文化館,往省文聯調動,他顯然是個會折騰的人,不停地換幾個地方,最後終於混到北京去了。黃效愚與藏麗花結婚的十多年以後,大約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我去參加新疆方麵舉行的一個筆會,竟然會碰巧遇到了林訓東。這時候的林訓東,作為一名歌詞作家,早就已經過氣了,頭發顯然染過的,黑得很不自然,或許是因為太瘦,臉上的皺紋很深。年紀稍輕一點的人都不太願意搭理他,那個筆會由兩撥人士組成,一撥是作家,一撥是書畫家,來自全國各地。林訓東並不知道我與黃效愚的關係,聽說我是南京方麵去的,便向我打聽知道不知道藏麗花這個人,知道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
記得那一天是在塔克拉瑪幹的大沙漠裏過夜,吃了晚飯,大家無處可去,一起到沙漠上去看月亮,坐在空曠的沙堆上聊天。林訓東的問話,引起了兩位書畫界人士的注意,作為同行,他們顯然都很喜歡藏麗花的書法,對她的字評價也非常高,卻又特別喜歡開玩笑。其中一位大約也聽說過一些風言風語,半開玩笑地問林訓東:
“林老師,聽說你和這位藏麗花,曾經有過一腿,有沒有這個事?”
問得很曖昧,林訓東的回答更加曖昧,他故意往四下看看,明知道自己的話說了會引起不小震動,偏偏故意還要這麼說。當著眾人的麵,他說你們怎麼知道的,你們怎麼知道我們有這個事。本來別人也隻是隨口說說,開個玩笑,可是林訓東這麼全無遮攔,赤裸裸的一個回答,別人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一時間,大家都不說話了,確實也沒辦法再往下說。林訓東又說,現在人太多了,還有女同誌在這,有些話不好意思說,不方便說出來,等人少了,我再告訴你們。結果仍然沒有人接他的話,一直到筆會結束,林訓東也沒有機會告訴別人,他和藏麗花究竟是怎麼回事。
離開新疆那天,在機場的候機大樓,我和林訓東的登機時間差不多,他又一次主動與我提起了藏麗花:
“你跟藏麗花究竟熟悉不熟悉?聽說她的字現在已經很值錢了,是不是?”
我隻能如實相告,告訴他,我隻是與藏麗花的老公有點熟悉,沒想到他立刻來了勁,進一步追問,說他更想知道她老公的事,說她老公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很結實,身體特別棒。接下來,林訓東對我大談自己與藏麗花的豔事,肆無忌憚,完全不考慮別人願意不願意聽,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的感受:
“不瞞你說,那時候我還在文化館,她差不多就是個石女。什麼叫石女,你是真不會想到,你絕對想不到當時要跟她做那事,有多難,有多困難,是真他媽的困難。兩個人在地板上打滾,滾來滾去,她疼得哇哇亂叫,弄了不知道多少次,偷偷摸摸地一次又一次。那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不瞞你說,我們當時要分手,也跟做那事沒一點樂趣有關,真的是沒有一點樂趣,沒有一點感覺。後來,後來聽說她和別人結了婚,那一年我出差去南京,約她到賓館,你知道怎麼樣,她完全變了個人,完全變了,那個瘋狂,那個來勁,我真沒辦法跟你說。事後我問她,是不是找了個特別厲害的男人,是不是找了個特別會調教女人的男人,你知道她說什麼,她說,那當然,我男人很厲害,我男人比你厲害得多。”
林訓東沒有與藏麗花成為夫妻,與她成為夫妻的是黃效愚。藏麗花沒有與比自己大八歲的林訓東結婚,而是選擇了比自己小了八歲的黃效愚。藏麗花結婚時,已三十三歲,是一個地道的老姑娘。事實上,對於黃效愚和藏麗花的故事,我知道的並不比別人多。黃效愚不喜歡和別人說自己的故事,當年他們不顧大家反對,毅然決然結了婚,結婚以後,我跟他們交往很少,偶爾與黃效愚見上一兩次麵,也是匆匆見麵,匆匆說上幾句,不可能聊得很深。所能知道的隻是一些大概,他們很快有了個兒子,藏麗花很快時來運轉,書法的名聲越來越大,終於離開了鹵菜店,成了畫院的專職書法家。黃效愚卻混得不是很好,下崗了,所在的工廠倒閉了,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可以做,一直賦閑在家裏管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