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為真正被丁冬愛上,或者說他也愛上丁冬是在他們讀大三的時候。
按說像他們這樣的年齡,又處在那樣一個開放的環境裏,應該說對任何事情都會感興趣:政治、經濟、哲學、社會、人生、前途、未來、歡樂、痛苦、足球、排球、電影、小說等等,當然還有性。性是人們蔑視傳統的最有力的武器。性可以使人發狂,使人忘卻一切。那時在校園裏沒墜入愛河的人少得可憐,每逢夜晚來臨時,男男女女相親相愛的影子滿世界都是,空氣濃烈得連他們自己都感到呼吸不暢。尤其是周末,有些女孩子用最快的速度化好妝,跟著來接她們的人,像一隻隻飛走的蝴蝶,坐豪華轎車到外麵消遣,甚至徹夜不歸。
到這時何一為仍然按兵不動,我行我素,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丁冬比他積極。丁冬先是和外語係的一個男同學好了一陣,那家夥嘴裏不斷冒出的像葡萄串一樣的英語單詞越來越令她反胃,索性和他“拜拜”了。不久,她又和經濟係外貿專業的一個研究生好上了,這人名叫汪家林,當時正麵臨畢業。據說學經濟專業的人找一份好工作一點問題沒有,因為那時社會上各行各業都需要經濟專業的人才,所以汪家林一點也不著急,一心一意和丁冬談戀愛。
汪家林比丁冬大好幾歲,家住本市,看上去他很靦腆,戴一副近視眼鏡,文質彬彬。其實汪家林追女孩子的手段卻像老練的貪汙犯一樣高明,不長時間,丁冬就被他搞得神魂顛倒,要死要活。
他們的關係發展迅速,丁冬差一點就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汪家林了。當時她之所以對汪家林有所保留,並不是她多麼看重貞節,她覺得處女膜隻是一種外在的形式。僅此而已。她認為,一個女人是否具有堅定的貞節,不應該光看形式,而應該主要看她是否將心真正地交給她所愛之人,這才是最關鍵也是最重要的。
有時,丁冬甚至覺得處女膜是一個累贅,因為它會妨礙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畢竟有它在,是一個障礙。要想打破這個障礙,需要積攢一點勇氣。
就在丁冬準備將自己委身於汪家林時,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丁冬和汪家林混熟後,正趕上天氣轉暖,他們基本上夜夜相聚,前半夜外出,後半夜再回各自的宿舍。夜幕降臨了,她和汪家林相伴來到校園北麵的小山上,在鬆林中的草地上,他們或躺或坐,交談、擁抱、接吻、小憩。周圍都是人,和他們一樣的人,大家細語夢回,嬌聲呢喃,或是呻喚不已,死去活來。這種千篇一律的聲音彙合在一起,生動而迷茫,宛若來自天堂,能使走近它的人受到深刻的感染。
夏季來臨後的一個平平常常的夜晚,丁冬和汪家林同往常一樣在鬆林間的草地上消磨時光。他們重複著過去的動作,激情在他們的身體裏衝撞,全身都似著了火一般。丁冬想自己快不行了,眼看汪家林就要得手了,這家夥的動作是那麼狂放,使人感到他肯定有不少類似的經曆。丁冬極力提醒自己:注意呀,當心呀,事情可不那麼簡單!但她仍然無法掌握自己,身體就像一條行駛在驚濤駭浪中的小船,被大水衝得七搖八晃,眼看就要沉沒了……而且,提醒已經不起作用,仿佛她的靈魂早就遊離出了軀體,她隻能越陷越深。在這樣的時刻,人總是身不由已的,由此看來,人是多麼脆弱無力,多麼可憐無助。
丁冬感到痛苦不堪。
就在這時,就在這個極其危險的關頭,老天爺出來幹涉了——突然刮起了大風,是那種又涼又硬又急的風,伴著電閃雷鳴,它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大風撕扯著柔軟的鬆枝,卷起地上的破碎紙片和草屑,密密麻麻的紙片草屑在他們頭頂飛舞,像在為他們舉行含有災難意味的特殊儀式。片刻工夫,風變小了,接踵而來的是黃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大地一片白茫茫的。數不清的人從鬆林裏鑽出來,倉惶奔逃,有的邊跑邊穿衣服,那樣子仿佛剛從被窩裏爬起來,跑去救火。汪家林拉起丁冬就往宿舍跑,丁冬感到腳下沒根,雙腿直打顫,怎麼也跟不上汪家林的節奏,幾次差點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