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2 / 2)

何一為擺擺手說:“汪主任您放心,我不會把玩笑話當真的。”

汪家林說:“這就好,這就好。其實呢,丁冬這女孩子還是相當優秀的,純情、賢良、聰穎、善解人意,這年頭,這種女孩子不多了。唉,看來我是沒那個福氣了,你比我幸運,好好和她交往、發展吧。”

何一為忙說:“汪主任,我和丁冬目前隻是一般的朋友關係。我來公司一個多月了,隻和她通過兩次電話。僅此而已。”

汪家林說:“是嘛,那你要抓緊呢,可別讓丁冬失望。”

這兩次交談之後,何一為感到汪家林已經不在乎他們之間的那點“過節”,就放了心。可直覺又告訴何一為,汪家林兩次談話兩種腔調,看來決不是單純地關心他的私事。至於汪家林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他一時弄不太清。

總的來說,到海天公司上班後,何一為打算開始嶄新的生活,就像四年前離開小縣城來省城上學時那樣。他總是等待嶄新的開始,畢竟希望對於一個人很重要,他就是那種心存希望的人,盡管他清楚,這些年來,希望在他的心中不斷地破滅,但不要緊,舊的希望破滅了,還會有新的希望來填補它。許多年來,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每天,何一為都勤奮地工作,把一天時間安排得滿滿的。到了晚上,他就去公園或街頭散步,或是到一個幽靜的咖啡館坐上一陣。他喜歡這種平靜的日子,他喜歡在平靜中思考問題。他覺得一個經常思考問題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當然,海天公司的薪水豐厚,他不再像過去那樣拮據了。但他認為,他來海天公司絕不是由於看中了它的高額薪水。錢算什麼?在他眼裏,錢是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如果你問他世上什麼東西最肮髒,他會毫不猶豫地說:“金錢!”一次,擠公共汽車時,他兜裏的五百元錢突然不翼而飛。這是他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奇怪地是他一點都不氣憤,反而感到有些快意,因為他想到有人比他更需要這筆錢。他對自己說:“幫助一個人又有什麼不好呢?或許那個人偷了錢去醫院看病人呢,他的老父親或者老母親得了重症,而又無錢醫治……”

還有一次,何一為領到當月的薪水後,猛然想起了那個曾向他討過錢的小乞丐。小乞丐的不幸遭遇一直令他難過和不安。他二話不說,揣上錢就出了門。他在公司門口的馬路上轉悠了很久,卻沒有找到那個可憐的沒爹沒娘的小男孩。他感到失望極了,在心裏說:“小家夥,為什麼我真正想幫助你的時候,你卻不出現呢?”後來他碰到一個拄著單拐的中年男乞丐,那人頭發胡子一大堆,幾乎把整張臉都埋住了,隻露出兩隻骨碌碌轉的渾濁的小眼睛。何一為就問他,是否認識一個八九歲的爹死娘嫁的小乞丐。中年乞丐說認識,那個小崽子淨蒙人。何一為掏出一疊錢,先遞給中年乞丐五元,說:“老兄,這是給你的。”中年乞丐眼睛一亮,飛快地接過錢,拔腿就要走。何一為叫住他,說:“你急什麼。請你務必把這二十元錢轉交給那個小男孩兒,行不行?那孩子太可憐了。謝謝你。”

中年乞丐連聲說:“行行,沒問題沒問題。”接過二十元錢就“哢哢”地向遠處走去。

一天,在公司門口,何一為終於又碰上了那個小乞丐。小家夥正死乞白賴地糾纏一個過路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大聲訓斥他滾開,他就是不滾開,一副討不到錢不罷休的無賴樣子。何一為卻像見到久別的親人,興奮地衝他招手。中年女人借機走開了。小乞丐屁顛顛地跑過來。何一為看到他比先前更黑了,像一塊剛燒好出爐的木炭。何一為嚴肅地對小乞丐說:“人都是平等的,不論富人和窮人。剛才那女的不應該態度如此惡劣,真是豈有此理!”

小乞丐聽不懂何一為的話,隻是伸出手說:“叔叔,行行好吧,俺家的房子讓大水衝走了,俺爹死了,娘改嫁了……”

何一為趕忙打斷他:“小家夥別說了,我聽了難受。你不就是要錢嗎?”邊說邊往兜裏掏錢。真是不巧,偏偏這天他忘了帶錢!他摸遍了所有的衣兜,隻搜出一分錢硬幣!小乞丐目不轉睛地盯著何一為,嘴角明顯掛著譏笑,好像他何一為是個討人嫌的乞丐似的。何一為惱火極了,說:“一個禮拜前,我曾經委托一個瘸了一條腿的乞丐,讓他捎給你二十塊錢,你收到沒有?”

小乞丐簡直像在聽天書,木訥地瞧著急出了一頭汗的何一為。何一為想了想,大聲說:“你等等。”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辦公室,向同事借了一百塊錢,然後又折回大街上。但是麵前已經沒有了小乞丐的影子。他前後左右轉了半天,仍是找不到小乞丐,不由感到煩躁惱火。他想都沒想,手一揮,將十張嶄新的十元鈔票撒向空中,頓時引來大批路人的圍觀,居然有人上前去搶,也有人大聲說:“假的!肯定是假的!”

何一為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有意思。他認為這是他一生中難得的一段平靜的時光,他感到輕鬆和留戀。

但是不久,這種平靜就被無情地打破了。總經理蘇文闖進了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