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日上午,丁冬收到了一份印製精美的請柬。看一眼信封上龍飛鳳舞的大字,她就知道是何一為寄來的。
洋紅色的請柬上說:丁冬女士,您好!何一為先生與蘇文女士定於五月一日上午十一時十八分,在本市金鼎大廈二樓菊花餐廳舉行婚禮,屆時請您光臨。
丁冬感到眼睛被那兩行燙金大字狠狠地灼了一下,不適感迅速湧遍了全身。她抬手揉揉額角,把窗簾拉上,拿過麵前的水杯呷了一口。
對於這個不幸的結局,丁冬早就料想到了,所以她並不是感到太突然。
她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自打何一為進海天公司後,丁冬和他很少聯係。她認為他剛到一個新單位,有個適應過程,肯定會很忙,聯係少一點也很正常。因此,丁冬從不主動打擾他。但是後來,幾個月過去了,他們仍然極少聯係,這就有點不正常了。丁冬知道何一為這個人的特點,他不想做的事情,你越強加給他,他越是煩,所以也隻能是聽之任之了。
說出來可憐。何一為到海天公司後,丁冬隻和他見過兩次麵,其中還有一次是在春節前的同學聚會上。他們偶爾通電話時,談的也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一點也找不到當然熱戀時的感覺了。
當然,丁冬很清楚,畢業之前,甚至更早一些時候,她和何一為之間的情感遊戲差不多就已經該結束了,為此她悲傷不已。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交往,正像當今某些開放型的年輕人那樣,她追求的是事物的過程,而不能過於看重結果,
盡管丁冬仍然像以前那樣愛著他,他嘴上說也愛著她,但他們誰都清楚,這樣的表白已經顯得軟弱無力。這沒有辦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丁冬越來越覺得何一為的身邊布滿了可怕的陷阱,他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她隻能把對他的愛深深地埋在心裏。她堅信這一份愛對於何一為而言,也許是世上最彌足珍貴的。
丁冬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一個結局
現在,這個結局終於出現了。
但它遠遠地超出了丁冬的想象。
蘇文這個名字,丁冬當然不會感到陌生。丁冬在媒介上見過她的形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關於本市這位聲名顯赫的女大款,傳說很多,很顯然,人們關心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財富。不知有多少男人在暗地裏打她的主意呢,做夢都想當她的郎君,進而占有和享受她所創造的財富。
現在好了,讓傻小子何一為捷足先登了,那些對蘇文垂涎欲滴的男人們,喝西北風去吧!
四月二十六日上午,丁冬的心裏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她反複捏弄著前男友何一為親自書寫的請柬,腦子裏亂亂的。
在丁冬以往的印象中,何一為是極其清高自傲的,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但是到了最後,一向視金錢如糞土的何一為,卻偏偏和“金錢”結合了!他娶的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省城的一個最有名的女大款!
哈哈,是什麼使他的變化如此之大?
這算不算墮落?
想來想去,丁冬找不出問題的答案。直覺告訴她,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眼看五月一日就要來臨,丁冬仍然在猶豫:去,還是不去?
她越來越對何一為的這個明顯有些倉促的決定心存懷疑。用婚姻來掩飾自己殘缺不全的感情,情況往往可能會更糟糕。難道生活中這樣的例子還少嗎?
最後時刻,丁冬決定去參加何一為先生和蘇文女士的婚禮。丁冬想聽聽這出戲的開場鑼鼓。當你帶著挑剔的目光去看一場注定不會成功的演出時,它的開場往往就是個敗筆。
五月一日上午,風和日麗。丁冬懷著悲壯的心情,離開宿舍,來到大街上。大街上遊人如織,人們歡天喜地享受節日的樂趣。丁冬的這個節日卻因為她所鍾愛的何一為和別的女人舉行婚禮,而使她落落寡歡,頗為失意。
丁冬站在馬路邊,等了好大一會才攔住一輛黃麵的。司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頭發全白了。丁冬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年老的司機,一個勁地打量他,心想他如此一大把年紀,還辛辛苦苦出來掙錢,挺不容易的。這年頭,越活越累的人真是太多了。大家活著的目的似乎隻有一個,那就是賺錢,拚命地賺錢。老司機覺察到了丁冬的詫異,亮開大嗓門主動介紹說,他本來已經退休了,可是兒子年前剛買了這輛黃麵的,上路沒幾天,就被查出肝癌晚期,兩個月後就死去了。他心裏悶得慌,難受,就開上它出來轉轉,掙錢是次要的,散散心才是主要的啊。丁冬大受感染,說,大爺,您一定想開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誰也扭轉不了啊!老司機說,我想得開,我想得開。你們年輕人遇事也要想開些,隻要沒病沒災的,比啥都強呐!
下車後,丁冬抬腕看看表,發現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近一個小時。她不由得責怪自己:你急什麼,好像是你舉行婚禮似的。
這是丁冬畢業後第一次參加婚禮。留在省城的同學們很快都要入洞房,以後參加婚禮是少不了的。她說不準自己什麼時候成婚,也許一輩子都做不了新娘了,她刻骨銘心愛著的何一為投向蘇文的懷抱,對她的打擊是顯而易見的,雖然她嘴上不願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