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又講:“山前有個嚴圓眼,山後有個楊圓眼,二人山前山後來比眼;不知嚴圓眼比楊圓眼的眼圓,還是楊圓眼比嚴圓眼的眼圓。”
何一為學了一遍又一遍,不知學了多少遍,越學越繞口。笑得如菊肚子疼,恨不得躺到地板上打幾個滾。
而且如菊還唱歌。唱的都是些民間歌謠,動聽極了。何一為的情緒開始好起來,他都有好幾年沒這麼開心了。
到後來,如菊還經常穿著近乎透明的衣服在他麵前走來走去,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幹咳兩聲,說:“如菊,去換一件衣服。”
“都洗了,沒有可換的。嫌我衣服不好,你去給我買?”如菊故意晃動著她柔軟的腰肢,拿話氣他。他從抽屜裏抽出一遝錢。如菊趕緊說:“我才不要你的錢,你要是不收起來,我就不做晚飯了,罷工!”
他簡直不知道怎麼才好。
一天晚上,外麵下著小雨,四周一派寧靜。何一為從書櫃裏拽出一本深奧的哲學書籍,剛耐著性子看了幾頁,就聽見如菊又在樓下她的房間裏歌唱。那歌聲猶如來自天上,他沉醉在那聖樂般的歌聲裏,依稀看到了人間單純而美好的東西:清清的溪水、新鮮莊稼的芳香、黃昏時分闊大無邊的草原、陽光下滿山遍野的花朵、遲歸的牧童、扶搖直上的炊煙、風鈴的脆響……大自然的氣味和安寧的畫麵,如水一樣浸潤著他。漸漸地,他坐不住了。他循著細若遊絲的歌聲,下樓,朝如菊的房間走去。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開它。
他當即驚呆了!
如菊一絲不掛地站在房間中央,發辮上插一朵爛漫的迎春花。
壞就壞在如菊慌忙用一塊布遮住了羞處,不然他會馬上意識到那是一個陷阱。如菊遮羞的動作反而更喚起了他久違的靈性和衝動。他仿佛聽到了耳邊有雨點般的鼓聲響起,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敲打、震顫著他疲軟已久的神經,使他變得亢奮無比……
後來,他翻找出一把蠟燭,安放在如菊房間裏的地板上,點著。又把電燈拉滅。外麵風聲雨聲,聲聲入耳;屋內燭影搖紅,異香撲鼻。他們就在地板上做愛。他吻遍了她的每一寸饑膚,就像犁鏵越過土地。他們在那夢幻般的燭光裏進入幻境……
他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強硬。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一根粗大的鋼條,可以穿透任何的艱難險阻。
那段時間何一為和如菊寸步不離。他覺得幸福極了,快樂極了。仿佛有人把他前半生的幸福都收藏起來,積攢在一個堅硬無比的盒子裏,到現在才打開盒子,把屬於他的幸福一古腦地全還給他,使他應接不暇。他和如菊到湖邊的樹林裏采集野花,一束束插在床頭、案頭、窗台上。他們一天到晚赤裸著身子生活:擇菜、做飯、吃飯、洗碗、洗衣服、看電視、打台球、共浴、睡覺,或者聽她唱歌。他和她不節製地做愛,但他一點都不感到疲累。
一天傍晚,他們在小區花壇裏散步,他突然來了情緒,拉過如菊,把她摁倒在小石凳上,就和她做了一次愛。他們甚至發出了貓一樣的叫聲,嚇跑了兩個過路者。他覺得,在室外做愛,太有趣了,太美妙了。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一個月後,蘇文如期歸來。何一為這才意識到,他墮落了。他嚇得戰戰兢兢,直冒冷汗。他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他是在用墮落作為階梯來追求美好的。美好與墮落原來隻有一步之遙。他痛定思痛,強迫自己和先前一樣生活。
蘇文好像對他和如菊的事渾然不覺,一概不聞不問,依舊在外奔忙。
其實蘇文是故意裝作啥也不知道。蘇文這次外出考察,就是為了給他們創造寬鬆的機會。蘇文是想演一出“借腹生子”的戲。當然開始時要瞞住何一為。蘇文打算造成既定事實後再如實告訴何一為。
蒙在鼓裏的何一為越想越覺得對不起蘇文。他打算把自己的罪過和盤托出。他願意接受最嚴厲的懲罰。即便她因此要殺死他,他也沒有怨言。他抽個機會,冷汗涔涔地對蘇文說:“親愛的,我……我做了對不起你的壞事……我把如菊……”
蘇文急忙揮手打斷他的話:“你打她啦?你打得對!她確實需要嚴加管教!”
“不是……是我和她……”
“行行行!別再說啦!我不想聽這個。我煩!以後她再不老實,你替我往死裏打!哎呀,我困死了,我要睡了。晚安親愛的。”
何一為想,蘇文太累了,那就以後再向她認錯吧。他也睡著了。
這個時候,房地產業已經有明顯降溫的跡象。但海天公司傾力建造的藍水河花園小區弄了半截子,蘇文隻能咬牙堅持下去。為此,她的臉色像塗了一層冰霜。海天公司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滑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