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蘇文一切恢複了正常,仿佛昨晚的事情是一個兒戲,是一場夢。臨出門前,她撫摸著何一為幹巴巴的臉蛋,柔情地說:“親愛的,把過去忘掉吧,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做呢!”
何一為說:“你可以忘掉,因為你不是凶手。可我是凶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蘇文有些煩躁,不想再聽他嘮叨,匆忙開車走了。
三天後,蘇文打發如菊回了老家。
何一為的情緒不僅不見好轉,反而更糟。除了睡覺,他一分鍾也不想呆在家裏。這個家就像個萬花筒一樣,讓他不停地回憶起痛苦的往事。他開始酗酒。有一天晚上,他醉醺醺地開車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被交通警查獲。交警把車和駕駛證扣下,讓他打電話,叫人來領他。蘇文又去南方出差了,他沒有單位,沒有親人——他不光在本城沒有親人,在世界上他也沒有親人了,他的母親遲桂花和繼父孫玉成幾年前相繼作古——誰能來領他回家?
交警見他醉得厲害,開的又是輛高級車,也不想為難他,告訴他三日以內到車管所接受處理,然後幫他攔了一輛出租車,揮揮手打發他走了。
出租車司機是位好事之徒,見這位客人眼睛直直的,像個有錢人,就試探著曖昧地問他:“老板,願意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嗎?”
“好玩?”他打著酒嗝,“我怎麼不知道。”
“我可以帶你去呀。”
“那好,我付你雙倍車錢。”
出租車把何一為拉到一條鄰近郊區的小街上,街兩邊是低矮的民房,參差不齊,都掛著大紅的窗簾和門簾,像舊時代的妓院。車子剛一停下,何一為就意識到這不是個好地方。司機收好錢,告訴他這裏可以隨便玩,很安全的,掉頭一溜煙跑掉了。他搖搖晃晃,摸不清東西南北。這時就有兩個已不年輕的女人跑上前,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扶起他進了一間掛著美容美發招牌的店鋪。他口齒不清地說:“我不嫖,我不嫖……”
一個女人說:“男人哪有不嫖的,大哥你放心,俺姐倆會侍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何一為說:“反正我不嫖。”他的胳膊被兩個女人架著,反抗是徒勞的。
另一個女人說:“不嫖就不嫖,聊聊天說說話也行啊。一看大哥就是個厚道人。”
何一為說:“我想喝酒。”
兩個女人放下他,其中一個從一隻破紙箱裏摸出兩瓶啤酒,往他麵前一墩:“喝吧,放開喝吧!”
何一為咕咚咕咚喝下小半瓶,直勾勾地盯著麵前的兩個女人:“你們,都是為生活所迫,才幹這個的吧?”
“是呀是呀,要不誰幹這個。”
何一為已經聽不出是哪個女人在說話。或許是兩個女人一塊說的。
“你們,為什麼不在家,好好種地?”
“我們沒地種。我們是下崗工。”
“下崗?可以到農貿市場,賣菜。反正不能,幹這個。你們都,墮落了。你們不能,自暴自棄,不能向命運,低頭……”
說話的工夫,兩瓶啤酒見了底。往下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何一為睜開眼時,天已大亮。他看到一張大床上,躺著三個人,一男二女。以為還在夢中。接著他就騰地坐起來。他全身赤裸著,兩個女人都裸著上身,其中一個女人足有三十五六歲,比他還要大,脖子上滿是皺折;另一個二十七八歲,臉上遍布著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