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彌彌淺浪(2 / 2)

杜太後黑著臉,一頓一頓地點頭冷笑:“好啊,哀家許久沒出宮了,今兒正好去瞧瞧,傳令擺駕!”

……

巳時的天,一切都像悶在蒸籠裏,百尺高的萬象神宮也顯得無精打采,驕陽下的影子長長拖到徽音門外。

鳳輿比往常走得快,出了內廷,順著千步梯一路抬到神宮上層,停在端扆殿的明堂前。

文武百官正被攔在緊閉的門外,亂哄哄的朝裏麵探頭探腦,望見清寧宮的鑾儀便肅靜了下來,暗地裏瞧著隨駕同來的建昌侯杜鬆交頭接耳。

杜太後下了抬輿,吩咐身邊的奉禦:“告訴他們,不必瞎議論,是非曲直,哀家和皇上會給大夥兒一個交代。”

說完這句話,跨進明堂,沒走兩步就聽前麵左室裏有說有笑。

外麵侍奉的宮人這時來不及提醒,匆忙使了個眼色就趕緊行禮跪了下去。

室內的人自然毫無察覺,等門口雕花落地罩的珠簾動了,同泰帝高琮才觫然驚覺,爽朗的笑容登時僵住了。

杜太後瞪著他淨光的上身,臉色鐵青,撩開簾子走進去,目光硬生生轉過彎兒,戳向坐在一旁的高珚。

“母……母後……”

高琮不由慌了神,忙不迭抓過柘黃團龍袍往身上遮,屁股剛離開軟凳就被高珚一把摁了回去:“別動,痧還沒出盡呢,小心悶在血脈裏,真傷了身子。”

她扶住高琮的肩頭,拿犀角板從後頸刮下去,輕嗔道:“瞧你慌的,皇帝做了這麼久還沒個穩當勁兒。想當年我替父皇刮痧的時候,太後娘娘也是常經常見的,如今在至親骨肉麵前,還要避嫌不成?”

說著,迥異於中原女子的明眸微轉,皓齒輕啟,對杜太後嫣然淺笑。

杜太後哪想到剛進門就撞見這光景,成了年的姐弟淨往一塊兒湊合,讓皇上把衣裳都解了,這豈止是將宮裏男女之防的規矩視為無物,簡直是故意衝自己示威。

先前那幫酒囊飯袋的奴婢也不知是瞎還是蠢,回話時竟隻字未提,這會子讓人毫無防備。

她氣得牙根癢癢,可對方一上來就把進退拿捏死了,連先帝都抬了出來,此時再發作必然有失身份。

何況群臣就在外頭,自己剛剛還撂了話,現下要緊的沒辦,醜事再一鬧開,連兒子這皇帝的顏麵也別想好看了。

杜太後壓住火,緩下臉走過去,睨著高琮背上那幾道淤紫的印子:“怎麼內熱成這個樣兒,嘖,還是哀家來吧。”

別看嘴上不說,眼裏早就都看不下去了。

高珚眉梢微揚,神態自若地把犀角板遞過去,歎了口氣:“還不是急的,連天累月就沒斷過事兒,按下葫蘆起了瓢,容不得你消停,皇上的性子又愛較真,有些話沒法兒跟別人說,隻能自個兒悶著,父皇從前可不也是?”

跟別人沒法說,方才自己和皇上倒是知親知近,聊得暢快。

杜太後的額角抽跳了幾下,壓著火清了清嗓子:“國事千頭萬緒,幹著急又有什麼用?還是身子要緊。”

“是,是,母後教訓的是……”高琮心裏老大不情願,但也隻能應著。

明明是同樣的手法,可犀角板的圓扇頭剛抵到後頸上,他便身子一顫,腰背隨著向下拉的力道不自禁地挺了起來,偏頭衝高珚苦著臉齜牙咧嘴。

這會子高珚卻沒看他,騰出閑來坐到旁邊的髹金雕屏椅上,接過宮人遞來的溫麵巾擦手,斜眸瞥了一眼跪在珠簾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