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不能丟下小姐一個人在家裏,她們家小姐,坐在輪椅上已經四年之久,那時,也不過和她一般大的年歲,便已失去了行走的自由
若是她,必定早已悲痛欲絕,覺得此生無望,可她家小姐不然,她永遠是一副不驚不喜的淡然模樣,就那樣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再也不能行走的命運
她何時才能像她家小姐一樣,安之若素,隨遇而安
世人傳她是無鹽女,貌醜且無德,可明明,她家小姐,放眼整個江南,也絕對是一頂一的大美人
不施粉黛,就已美得驚心動魄
正如,此刻,她隻穿著一身素白的貼身衣裙,如瀑的長發全然披散在腰間,一張小臉隱匿在光影之下,膚若瓷白,眉眼如畫,她有著未施半點粉黛,不加任何修飾的自然之美,柔和,清冷,超凡脫塵
三秋覺得她家小姐是天上的仙女,她坐在輪椅上翻閱書卷的樣子,讓她腦子裏常常蹦出這個想法,總覺得,那是一種賦有神性的美
這樣的女子,隻可惜在如花般的年紀,廢了腿,也斷了姻緣
“今夜太晚索性罷了,明日早些去吧——” 歲稔應允道,這江南,是她愛的模樣,如果沒了世俗的紛擾,她倒願意一輩子待在這裏,一輩子住在她的滄浪亭中,安心當一條池中等待喂養的閑魚
“那我推小姐回屋休息吧——”
歲稔點頭,三秋走至她的身後,歲稔突然想起來什麼,仰頭問她,“三秋,日後你願不願意和我去上京?”
三秋聞言,眼睛亮了幾分
“當然願意,小姐我們要去上京嗎?去幾天啊?”
歲稔看著小丫頭笑了
“倘若我說,一輩子呢?”
“啊?我們不回來了嗎?” 她問
歲稔想了想,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誰知道呢——” 她依舊執著淡淡的笑,“我成親以後的事還說不準,倘若他願意來,那便極好了——”
聞言的三秋愣了半刻,或許是因為太過震驚,她再開口時,歲稔已經提前將自己的耳朵捂好了
“這麼說,小姐您真的答應了林公子!?”
“………………” 這哪跟哪兒啊
不等歲稔再說什麼,小丫頭開始自緣其說了
“林公子也挺好的,長的好,性格好,除了家世和小姐比差了很多……可他人還算上進……今年他不是要去上京趕考嗎?如果中了狀元,那和小姐您…………”
三秋講的正歡,歲稔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這林公子,該如何說……算是歲稔的鄰居,自幼她住在滄浪亭時,他便與她為鄰,大概是念在鄰裏之間的情分,他常常來探望
近日,他似乎是去哪裏訪學去了,她已經許久沒見過他
“怎麼會是林公子?” 歲稔覺得好笑,倒也不再隱瞞什麼,坦坦蕩蕩說出了口
“我要嫁的,是國公府的裴世子,裴時”
三秋睜大了眼睛,半天沒反應過來
“怎麼會是裴世子?!”
裴世子?是她知道的那個裴世子?上京城一頂一的紈絝裴世子?!
可是除了他,哪裏還會有第二個裴世子?
“小姐……你說過的,你要嫁,也要嫁這世間最好的兒郎…………”
歲稔回眸,揚了揚好看的遠黛眉,
“你怎知,他便不是?”
“他怎麼會是?世人誰不知,他在南疆為質十年,生性散漫……而且常常流連在煙花柳巷……”
“三秋,世人是誰?” 歲稔問她
三秋噎住,又聽她家小姐說道
“凡事都不可輕信,若想了解一個人的為人,最忌諱的就是道聽途說”
“可是……” 三秋猶豫道,“小姐你也不清楚他的為人,為何……這麼輕易就將終生托付給了他?”
歲稔笑笑,忽而有一隻發著綠光的螢火蟲飛落到她輪椅的扶手上
“興許,我知道呢——”
興許,她知道他的為人呢?可是,她到底還是彷徨……她知道的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他?
她低著頭,雪白的脖頸外露,美人如畫,三秋看得愣神
她不再說什麼,她家小姐無論如何做都是對的,隻是,到底是便宜了那個裴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