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卻不期然得到答案。原來,是因為晏棲桐沒有走。
這個想法突然之間令桑梓怦然心動,她伸手拽下了自己蒙臉的布條,那麼努力那麼努力地想看眼前的這個人一眼。
昨夜她一宿未眠,不正是抱著對這種可能的希翼麼,卻在聽到晏棲桐的那兩個字時,腦子裏一片空白。
晏棲桐見狀忙安撫地拍著她的手:“不急,不急,我們用炙焰草來治你的寒病,看看眼疾會不會也跟著痊愈。”
這寒病超出了自己理解的範疇,桑梓便也不知道眼疾會不會跟著出現變化,早知晏棲桐沒回去,在暴盲之時,她說什麼也會采取一些辦法不讓它惡化下去,可是——桑梓突然心中一鬆。早知的事已經不必去談了,晏棲桐還在她的身邊,即使看不見,能感覺到的她,便也是全部了。這樣很好。想罷,她垂手在指間抽鬆了那隻蝴蝶結,自己替自己重新紮在了眼睛上:“我真的很久沒有發病了,你不覺得我長胖了一些麼。”她扭了扭身子,努力地表現著自己良好的一麵,還笑了一笑。
晏棲桐什麼都說了,但還沒有告訴桑梓自己用了轉移符的事,便牽了牽嘴角,也算是笑了:“我既已經把它找回來了,你還是試著用用吧。”
桑梓重新坐好,點了點頭:“既然你希望,那就這樣吧。”說罷扶著坐椅站起身來,小聲對她道,“跟我回房。”
晏棲桐心中一顫,在眾目睽睽之下扶著桑梓走回房去。
其餘人都抱臂在後麵看著,等那扇門關起來後,齊中尉納悶道:“難道還有什麼悄悄話不能當著我們的麵說?”
邱纓推了他一下,嗔道:“呆子。”
銅鈴聲“叮當”響過,門一合上,便戛然而止。
房中光線偏暗,這整個的世界裏,便隻剩下兩個人了。
在寺廟裏的時候,大殿裏人來人往,在這一扇門外,也還有數道眼睛,而這裏,終於像合攏的蚌殼,有種安全且安定的意味。
桑梓終於朝晏棲桐伸出了手。不是讓晏棲桐去扶她,而是雙手抬起,合成了半個圓,晏棲桐眼中一酸,上前去,入了那半圓之中一把將桑梓揉進了懷裏。
桑梓瞬間軟下腰去,隻被緊緊擁抱著,像是回到鳳城的那個花房裏,有多少的舍不得,多少的不曾說。眼淚漸漸漫出,打濕了蒙眼的布條,雖冰冷,但心中卻溫暖如昔。
晏棲桐吻了桑梓的耳垂,又去吻她的發鬢,吻到她的額間,輾轉過那濕潤的布條,再移至她的雙唇。自她回來見到桑梓,她就一直想這麼做了,氣息貼近後交融著,也是兩個孤伶以久的靈魂終於契合在了一起。
“我隻有你了。”晏棲桐喃喃道,不肯離於她的唇間,模糊不清的吐字裏,像糊滿了蜜糖似的,粘得分離不開。
桑梓抬起手,捧住晏棲桐的臉,她摸索著,又重新擁抱回這個人的腰。縱使她說她在,縱使牽住了她的手,縱使大家都這麼說,桑梓知道,其實自己心底依然以為這會是一個夢。她不能相信,這個人真的沒有回去,而是為了自己留了下來。
但現在,這真的不是夢了。夢裏麵的晏棲桐,不會說這樣的話,不會這樣與她親昵,而是像那顆大火商星一般,永遠懸掛於自己落下後的天邊,讓她永遠也看不到。
她,真的滿心歡喜於現在的這種觸碰,證明你在,證明我還活著。
桑梓被她追逐許久,終於喘著氣隻將頭俯靠在晏棲桐的肩上,她亦喃喃道:“你知道嗎,我當初不敢留你,我多麼想留你,但這種自私的念頭卻動都不敢動。我不懼你要走,又奢望你留下來,我就怕因我你會在其中更加的左右搖擺,撕心裂肺,那何其痛苦。”
晏棲桐輕輕地撫摸著桑梓猶自顫抖的背,那時的掙紮還曆曆在目,她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已經選擇了就不能後悔。
桑梓感覺到晏棲桐的心跳突然快了幾下,又逐漸平穩下去,她便緩緩拉開些彼此的距離,輕聲問道:“你會後悔麼,終有一天,你會變得不快樂?”
“這裏畢竟不是我的家。”在這一刻,晏棲桐沒有選擇逃避這個話題,她逃避得夠多夠久了,所以才令兩人都痛苦。“或許我偶爾會不快樂,不過因為有你在,我會快樂一點。”晏棲桐說罷,又俯下頭,吻了她一下。
桑梓抿了抿嘴,又遲遲問道:“那……你還會想回去麼?”
晏棲桐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患得患失,便悠悠道:“也許會,不過如果你對我好一點,我就沒時間去想了。”
沉默許久,桑梓的雙手再次抱緊了晏棲桐的腰,她溫柔道:“我會對你好一點。”
時間一瞬間回到了藥園子的那個懸崖上,那是她們的起點。曾經的桑梓也說過那樣的話,星移鬥轉,那話裏的意思,卻全然變了。不過晏棲桐想,剛剛好,她再不需要什麼上刀山下火海的誓言,隻要這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