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們就找到這位大師給你算了一卦。那大師說……你不是死了,隻是靈魂去了別的世界。”克瑾媽媽臉上的表情似乎有所放鬆,又似乎放不下去,“我們開始還不相信,這大師卻說出你是在天台上被什麼東西給把靈魂從身體裏撞了出去,然後跟著穿越去了別的地方,不但進了一具別人的身體,還會找到真正所能托付終身的人,能一直活下去。這種話……一開始,我們也不相信,但是看著你完全沒有反應地躺在床上,我和你爸慢慢地也覺得,如果是那樣……總比你現在這樣強。”
克瑾爸爸歎了口氣:“後來大師說,如果不信,可以讓我們托個夢給你,但機會隻有一次,你不知道我們為了這個機會等了有多久。所以,如果你真的看得到我們,那是因為,這是我們在托夢給你。”
“克瑾,”克瑾媽媽又哭著說,“你的身體真的不行了,醫院已經下過三次病危通知書了,若是把氧氣撤了,你可能就……真的死了。你是不是在別的世界活得好好的啊,啊?如果是的話,我們就再也不折磨你了,看著你那樣瘦下去,我也要活不下去了啊!”
克瑾爸爸始終的克製這會兒也要崩潰了:“如果真是這樣,你看看那邊有沒有能人異士,能不能也托個夢給我們,我們就……死心了,也就放心了啊!克瑾、克瑾……”
“克瑾,你在那邊要好好的,不要記掛我們,我們也會好好的。克瑾、克瑾……”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若不是她這一回心念著要夢到你們,隻怕也托夢不成。”
那最初的聲音突然響起,晏棲桐察覺到這個夢似乎要結束了。她不肯啊,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眼睛還在流著淚,但如今卻是每湧出一層,眼前的情景就暗下去一層,直到隨著那個人的聲音的遠去,黑霧重新聚攏。最後,亮光完全被遮蓋住,藍天白雲不見了,月亮燈也消失了,連同那坐在床上的她的父母和他們最後聲嘶力竭的叫喚聲也一同被夢中的黑暗所吞噬。
從頭到尾,晏棲桐聽清了每一個字,從頭到尾她也都有大聲地想要和自己的父母說話,可是,他們好像根本就看不到她,隻顧一味地說完那些話。直到最後,她也沒有與他們交談上一句。
斷斷續續把夢境裏的事說給桑梓聽,桑梓環抱著她,不斷地吻著她的臉,不安地撫著她的背。她相信這個夢境並不是日有所思而已,而是那邊也有夙命這樣的高人,把夙命想做的事提前做了罷了。
“那封信我要重寫了。”晏棲桐哭道。她在這個世界經曆了這麼多的事後,一直覺得有些小看了這個世界,現在她也覺得,可能小看了那邊的世界。本來她在信裏把自己的奇遇全部寫進去了,唯獨沒有把桑梓寫進去。同性之情,無論在哪裏,都不是能叫父母接受的情感,她既已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就不能再給他們添加這樣的困擾和擔憂。但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在這裏與她最親近的人是桑梓,過去是,未來也是,桑梓更是她留下來的唯一原因,她想把這個對於她來說是如此重要的人介紹給父母,不敢對父母有一絲的隱瞞。
“明天再寫吧,”桑梓溫柔地說著,親吻從她的肩頭落下,“你出了一身的汗,快去換身衣裳。”說著,一邊替她解開衣結。晏棲桐的衣結,永遠都隻是那種一抽就散的蝴蝶結。她今日入睡時穿著一件絲質的衣裳,出了汗後,貼在身上肯定不舒服,這個時候無論晏棲桐還能不能睡著,都會難受。當然,桑梓是希望她再睡一覺的,她這樣半夜長哭,很是傷元氣,萬一從此鬱鬱成結,那隻怕自己再聾了耳,斷了舌頭也無濟於事。
晏棲桐呆呆地坐著,任憑桑梓摸索著替她脫衣裳。眼睛適應黑暗後,桑梓也不再隻是有個輪廓而已。那雙蒙灰的雙眼雖不能視,可她知道,其中自是溫柔橫波,希望能夠撫慰到她。晏棲桐伸出手去,輕輕碰到了桑梓的臉。桑梓微微一顫,屏息等待。晏棲桐察覺到了她的那絲緊張,心中知道這是為什麼。她在害怕自己改變主意吧,或者怕聽到自己說“後悔”這樣的話。
晏棲桐往前倒下去,直到將桑梓逼倒在床上,她伏身上去,將臉頰靜靜地貼在桑梓的胸口。果然,看似平靜的桑梓,心跳卻快得驚人。
聽說有的人遇到痛苦的時候,不是用酒精麻痹自己,就是發泄於情/欲之中。但,桑梓不是她的發泄品,她隻是自夢醒後,心中空了一個缺。此刻伏在桑梓身上,轉過頭,雙唇貼在那起伏不定的胸口處,宛若流離顛簸在茫茫大海中,尋到一葉棲身的扁舟,晏棲桐的心中似乎安寧了下來。
桑梓喘/息了幾聲,伸出雙手抱住埋在自己身上的那個頭顱。那雙火熱的唇,猶如在自己的胸口烙下烙印,雖疼痛,但卻稍減了自己剛才的惶恐。她想,她們兩個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所幸,是兩個人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