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技巧 被毀滅的追求(秦萬裏)(2 / 2)

肖江虹用父親的卑微表現他的追求,父親用他的卑微感動了“我”和我們。被師傅收留之後,“我”漸漸走進了父親渴望的那條追求之路,也漸漸懂得了追求的艱難。不僅懂得了追求的艱難,更懂得了藝術的魅力:“我終於能親眼目睹嗩呐匠們正兒八經的八台大戲了。焦家班在院子裏呈扇形散坐著,師傅居於正中,他的目光左右掃視了一番,眾人會意,齊齊進入了狀態。一聲鑼響,焦家班在金莊的嗩呐盛會拉開了序幕。我第一次聽到師傅的獨奏,那些讓人心碎的音符從師傅嗩呐的銅碗裏源源不斷地淌出來,有辭世前的絕望,有逝去後看不清方向的迷惘,還有孤獨的哀歎和哭泣。”肖江虹描繪了一次嗩呐的盛會,肖江虹還在空中懸掛了一曲神妙的《百鳥朝鳳》,這《百鳥朝鳳》也是一盞燈,是那片山巒鄉村的一盞明燈。這樣的盛會,這出神入化閃耀著光環的《百鳥朝鳳》使“我”的追求欲罷不能。當追求終於有了結果,我們便看到了曾經的追求者,那個父親發自內心的喜悅:“那個叫遊本盛的男人正挑著一對兒籮筐在水莊的山路上輕快地飛奔。他對遇見的每一個人重複著一句話:天鳴接班了,今後無雙鎮的嗩呐就叫遊家班了。他說這句話時除了自豪,更有一個偉大的預言家在自己預言降臨時的自負。”

但是,遊家父子的喜悅和自豪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時代變了。這時代的變化勢不可擋,巨大的商品浪潮正在擴散,也漫到了山巒鄉村,漫到了土莊水莊無雙鎮:“很快城裏來的樂隊就準備就緒了。他們的家夥比起鄉村八台嗩呐要複雜得多。從我見多識廣的師弟的介紹我知道了左邊那一排鼓叫架子鼓,站著的那個家夥手裏抱著的像機槍一樣的東西叫電吉他,案板樣的是電子琴……”遊家的嗩呐班很快就被外來的文化,被外來的新奇事物擠垮了。麵對這樣的現實,“我”的師兄師弟們都放下嗩呐,紛紛跑到城裏打工去了,似乎人們都在向錢看,似乎又不得不向錢看。到了這個時候,執著的追求者便成了無奈的堅守者。雖然“當年拜師的時候我給師傅發過誓的,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要把這嗩呐吹下去”。雖然“我的父親,水莊的遊本盛心裏一直都是希望他的兒子吹嗩呐的。在遊家班解散後,父親那種看似寡毒的蔑視、打擊、嘲諷,其實是傷心欲絕,是理想被終結後的破罐子破摔”。但是“我知道,嗩呐已經徹底離我而去了,這個在我的生命裏曾經如此崇高和詩意的東西,如同傷口裏奔湧而出的熱血,現在,它終於流完了,淌幹了”。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興起,也總有一些東西消亡。一些東西存在久了,常常會越來越顯現它們的光彩,人們便稱之為“傳統……”然而,傳統的光彩有時也會被新鮮的光彩所遮蔽。似乎很無奈,似乎又是一種悲涼一種哀傷。史鐵生的哀傷是命運的哀傷,肖江虹的哀傷是時代作用下的哀傷。

在史鐵生筆下,命運決定了追求。在肖江虹那裏,追求決定了命運。

小說家刻畫人物,小說家讓他筆下的人物歡樂或悲傷著,歡樂或悲傷著的人物們製造各種不同的故事,小說家無不渴望他的故事打動人心。那麼。抒寫人類世界各種非凡的追求,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 作者係本刊副主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