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19)再見了,君玉(1 / 2)

新的一天。

朝陽已經慢慢照耀到了院子裏那棵巨大的不知名的樹上了。樹上的葉子細長細長的,一簇一簇密密匝匝地遮陰得幾乎一絲陽光也透不下來。

朱四槐和拓桑到外麵采摘瓜果去了,朱渝獨自站在屋子裏的那扇小窗戶邊,第一次看清楚這寄宿的院子,這是一座四麵草泥糊就的堅固的土牆,幾間十分簡陋的屋子掩映在那棵巨大的樹下,倒也涼風習習。

他看看對麵,對麵的屋子靜悄悄的,也不知有沒有人。

他收回視線,轉了身,又看看自己置身的這間簡陋的略微有些昏暗的屋子,看看自己身上的舊衣裳。他身上的衣物早已在沙漠裏的時候就變得襤褸肮髒不堪,兵器、身上的幾件物事也不見了,直到醒來後,朱四槐才告訴他,這些物事被弄影先生拿去了。

他雖然猜測不到弄影先生拿了這些物事到底要做什麼,但是,想必自然有他的道理。

此生此世,他從來沒有在如此簡陋的地方呆過,也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舊衣裳,可是,不知怎地,卻覺得分外新奇,那種感覺,較之置身富麗堂皇的豪宅更有種說不出的安寧。

好一會兒,他又麵向土牆唯一的窗戶,隻見一個女子正站在那棵大樹下,背對著自己,頭微微揚起,似乎在觀察樹上一隻正在吱吱鳴叫的鳥兒或者蟲子。

女子穿一身質地、色彩都十分粗劣的紅色衣服,簡單綰了個發髻,可是,她就那樣隨意地站在那裏,身姿如一棵剛剛長成的白楊,嫵媚窈窕,又挺拔俊秀。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的陌生,可是心裏卻偏偏有股奇異的熟識。

他從開著的門裏走了出去,那個女子正要回頭,他已經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腰:“君玉……”

那雙手幾乎如鐵箍一般,讓人動也無法動一下。君玉把手貼在他的手上,十分喜悅:“朱渝,你終於醒來了!”

“朱渝,你再休息兩天,我們很快就可以上路了。先生和舒姐姐他們已經訂好了南下的大船。這船是先生親自選的,我們去的那個地方又好又漂亮,一個月後啟程,還有很多很有趣的人同行,你和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朱渝的頭埋在她的肩上,不言不語。

“朱渝……你不是答應和我們一起去的麼?你不願意麼?一起去吧,好不好?我很希望能夠照顧你!至少,至少,讓我照顧你吧……”

“跟她去吧,起碼我天天都可以在人群裏看到她!”朱渝的雙手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可是,心裏另一個真實的聲音卻在狂喊 “君玉,跟我走,好不好?”,然而,口裏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朱渝!”

“君玉,跟我走!”

這話在胸口回旋,在口邊打轉,然而,無論是胸口還是嘴邊都如上了鐵鎖的門,它牢牢地鎖住這句話和這個念頭,任憑它如囚牢裏的野獸一般掙紮、翻騰,如在燒紅了的炮烙上行刑,也逃不出分毫。

那鐵箍一般的雙手纏繞在腰間,君玉還要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下去,那是一種幾乎心碎的感覺,她低了頭,一滴滾燙的淚水滴到了朱渝的手上。

這滴滾燙的淚水燙了手,也燙了心,朱渝忽然鬆開了手,接連後退好幾步。

君玉轉過身。

朱渝如遭雷擊,怔怔地看著對麵全然陌生卻又如烙印在心裏骨子裏一般熟悉的麵孔,她不再是雪地上的小小少年,也不再是馬背上的勇武戰士,她已經回複了她的本來麵目,她眉目盈然,柔情似水,如一朵初開的花,似一棵秀麗的樹,那種近在咫尺的美麗,已經讓人再也透不過氣來。

呼吸慢慢停頓,胸口幾乎窒息,那是天空的雲彩,山巔的雪花,夢中的夢幻,理想中的幻想……朱渝勉強抬抬手,手卻越來越無力,想抓,抓不住;想留,更留不住,如光陰一般,即使握在手中,也會從指尖慢慢流走。

“朱渝!”

“君玉!”他忽然又跑了過去,狠命地抱住了她,心中的狂想如猛獸一般掙脫了囚籠:“君玉,我想和你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就我們兩個人,這一輩子隻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我要和你在一起,而不是隻能遠遠地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