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丫家是世襲的裁縫(2 / 3)

二丫也不回老爺的話,仍用畫粉在案板上畫著、玩著。

“哎丫頭,別拿我的化粉畫玩嘛。”突然老爺提高音量說道,便用手來搶二丫手裏的畫粉。

“老爺是小的,老爺是小的,別搶嘛。”便舉起右拇指與食指間撚住的那塊小小的畫粉,歪著頭向老爺說道,還沒說完,左手又去抓前邊放在案板上的裁縫剪刀。

被眼尖的老爺看到,一把抓起來,放到二丫夠不著的地方,接著又說了一句:“嘿,丫頭不準拿剪刀玩,裁縫的剪刀啷是不能隨便碰的。”

二丫不知道為什麼裁縫的剪刀不能隨便碰,她隻知道老爺的這把剪刀是“王二麻子”的,剪刀的鋒刃很快,是不是老爺認為會劃著碰的人的手,接著她連連問老爺:“老爺為什麼剪刀不能碰。”

“說給你,聽不懂,啷是等以後長大再告訴你,你去看你奶奶在外麵做啥?”便把二丫給搪塞了。

沒戴雷鋒帽的老爺,會用兩米左右的白色棉布包往頭,叫打頭帕,包頭的布叫頭帕,頭帕的顏色隻有黑白兩種,結了婚的女人也會在頭上打上這種帕子,也會在頭上戴平絨、金絲絨的黑色圓頂下四周打有折皺的帽子,能戴這種帽的人,是家庭經濟比較好的那類人,一般大多數的都是戴陰單藍的確良帽子,在二丫家裁縫鋪這種帽子不知被老爺加工出去多少?二丫覺得老爺的手藝真好,凡跟布有關的物品,沒有什麼讓老爺做不了的!這就是小城日常帶有地域性的一種服飾打扮。還有另一個帶有地域性的服飾打扮就是:女人穿斜襟的姊妹裝,寬褲腳口的褲子,再在胸前掛一條,長到膝蓋下的圍腰。男的前對襟上釘有許多對的盤扣,有的外加也是帶有許多盤扣的坎掛,大多是鄉村的打扮,城裏四開袋、中山裝,像老爺年長的又會穿長衫。不管男女老少鞋幫都是自己做,上鞋底的事便交給了鞋匠。

老爺的生活離不開雷鋒帽,即使夏天他也要戴著,逢人就講這雷鋒帽比頭帕暖和又方便,戴上去就取不下來。所以從老爺戴上就沒取下來洗過,也不因夏天氣候熱可以取下來洗洗,於是沒被洗過的帽子,自然在在汗漬、灰塵的入侵下變得油綠油綠。

二丫也會逗老爺,常說二丫幫老爺洗帽子,說得老爺好高興,便常從頭帕縫裏或雷鋒帽帽耳翻折起的縫裏摳出一分,兩分的紙幣給二丫買東西吃,二丫自然跟老爺最親近,也最喜歡老爺。

老爺的眼睛小,很像二丫的眼睛,可老爺畢竟年歲高,眼框已凹進去,雖然眼珠有點混濁,可他看人的目光全是柔和的慈祥,使他瘦矍的身體精神百倍,活力無限,仍在裁縫鋪裏忙碌。年老牙也幾乎掉完,使兩邊腮幫子凹陷進許多,總顯得癟嘴下的下巴往外突出得曆害,每跟二丫講話,二丫老覺老爺的那下巴是故意支出來,所以她看著那下巴有點別扭,不像是老爺的,總想用小手去摸一下,可她怕老爺生氣,最終不敢。

老爺還有一個習慣性的動作,有事沒事的總要用手換著捋一捋下巴上的那幾根銀白色的山羊胡須。

“老爺胡子好長。”看到的二丫老這樣問老爺。

“老爺啷是不覺得長,老爺要把它留到這兒。”老爺一隻手又捋一捋他的山羊胡,另一隻手比到胸口前。

二丫也用右小手抬到胸前,學老爺的樣子,嘴裏不停說:“都變白了,長不長了,長不長了。”

“我看看啊!”老爺便把窗框左邊牆上掛著的鏡子取下來,一下照照左麵,一下又照照右麵,照得最多還是滿頭的銀發與胡須。

“哦!老爺真是太老,胡子也應該停止生長。”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老爺若有所思地說道。

歪頭一直看老爺照鏡的二丫,突然發現老爺銀白色胡須的旁邊靠裏有一根絨絨的黑胡須,她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激動地叫了起來:“老爺,老爺那有一根黑的。”

“在哪?啷是哪點有,啷是有,老爺返老還童嘍!可以一直陪著丫頭長大嘍!”不相信的老爺仍使勁仰起下巴對著鏡,左歪右扭地用眼搜尋二丫說的那根黑胡須。“囉!那點,那點。”二丫也在旁指點著老爺看。

“哦……這點,看到嘍!看到嘍!還是丫頭眼尖。”因為看見了,倆爺孫樂成一團。

對於這種樂,表示老爺的胡須還會長,表示一家人繼續過著屬於他們的日子。

原來老爺的剪刀是他求生活的工具,老爺還說它是裁縫的衣食飯碗,除了它還有尺子,要像神一樣敬重它們,隻要裁縫擁有剪刀、尺子,走到哪都不怕。以致老爺常說:“丫頭快長大,老爺教你裁縫手藝。”

每回二丫總回答老爺:“我不做裁縫,我不做裁縫。”

老爺看著二丫隻能:“好,好,丫頭啷是不做,現在的丫頭啷是都可以去學校讀書識字,那丫頭就去學校,好好讀書。”

可媽媽會做衣服,理所當然要接替老爺的班,老爺可以不用再做衣物。但老爺說媽媽經驗不夠,還說自己閑下來又做什麼呢?還說兒媳婦帶小孩也夠她忙,夠她辛苦的,要閑下來讓兒媳婦接班,也要讓她再把孩子帶大點再說,就這樣一說一說,又把時間混來讓二丫家三姊妹有這樣大,媽媽仍做不了做衣服上的主,買點什麼東西仍向奶奶伸手要錢,這讓媽媽十分惱火,經濟不獨立意味著人的自信也不獨立,隨時讓自己向老人們要錢,有時還得看奶奶那天的臉色好不好,不然奶奶總說媽媽不會過日子,總教育她要節儉過日子,這樣一來二去,自尊心強的媽媽隻好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難得開口,平時幾乎不敢提錢的事,並在心裏暗暗下決心,一定要讓自己做上裁縫,好好蓄積力量爆發。所以有亊無事時,不斷跟在老爺身旁繼續偷師學藝,繼續等待機會成熟時讓自己的公公承認自己。

小城有縫紉社,屬於街道管理,工人沒有固定工資,是拿計件工資,凡是小城的裁縫都要強製加入,不準私人私下開裁縫鋪,想把裁縫學好,也想得到自己公公承認的媽媽,托人找關係也加入到縫紉社,成了縫紉社的臨時工,在縫紉社媽媽如魚得水,裁縫技術不斷提高,沒過多久便被縫紉社提撥,作了一小幫人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