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吧,我相信它能活過來的,最後甚至能夠長出一片竹林。”少女停了一會兒,又繼續說,“女兒終是要回家的。”
男人眼淚立即流了下來,不過光線有些昏暗,旁人並沒有注意到。過了好久,男人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回答道:“好,好,留下來,以後一定能夠長成一片竹林。”
曲子終於吹完,少女深呼了一口氣,簡單的洗刷了一遍,蜷縮在婦人身邊睡著了。而這時,十萬大荒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哈哈,她也轉世了,哈哈,這諸仙還剩下什麼!還能剩下什麼!”老僧大吼,僧袍胡亂的飛舞。伽藍寺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寧靜,老僧身上彌散出濃濃的死氣,原本精亮的雙眸逐漸變得渾濁。最終,他的雙眼也閉了下來,雙臂無力的垂落著。
“你不能死,這諸仙都死了你也要獨活!”城門的老樹突然射出一道綠光,注入老僧的體內。這綠光正是老樹千萬年積聚的生命之能,可生死人肉白骨,即便神仙也能輕易救活。
老僧的生機逐漸恢複過來。他喃喃自語:“對……我還不能死,我要守著這座死城,千萬年,億萬年……”說完,老僧又看向了第三幅畫麵。
第三幅畫麵中,女子的歌聲傳了出來,朱能聽著聽著,徹底的醉了——
這一盞酒香仔細聞。
羈鳥舊林情最真。
此間滋味與誰人。
將往事,一杯盡盛。
你曾素手把香焚。
無愛無恨亦無嗔,
臨窗控筆作雨聲。
筆難落,竟未覺夜風清冷……
歌聲幽幽,朱能分明記起這是自己寫的曲子,阿月唱出來,還是如此動聽,隻是如今這聽歌的人已換。一輪圓月從烏雲中探出頭,看了一眼這個世界又縮了回去。
“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進來吧。”屋內男子幽幽的聲音傳來,朱能一愣,木門“吱嘎”一聲大敞,珠簾也卷了上去,他能清楚的看到屋內的一切。他大腦一片空白,不知如何走進的那扇門。
“這本應是你的家,為何你卻滿臉茫然?”那男子問,麵色蒼白,隻是不知是不是阿月的歌聲起了作用,他的咳嗽止住了。屋內的女子和阿月一般無二,或者這就是阿月,隻是他不能確認,而那個半臥在床的男子無論麵孔身材還是氣質均與他一般無二!
朱能一怔,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問道:“你是誰?”
“哈哈……哈哈……”那男子低笑了兩聲,蒼白的臉有了些血色,“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不認識你了嗎?”男子睜開眼盯著朱能。他雙目布滿血絲,眼睛完全成為血紅色。
朱能從來沒見過如此恐怖的眼睛,那雙眼散發出妖芒,耀得他不敢直視。
“你連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了嗎?”那男子聲音更大,震得朱能耳朵“嗡嗡”響。
“她……她又是誰?”朱能駭然,指著靜立在床榻的女子問。
“哈哈哈。”那男子大笑,似乎所有的病痛此刻都沒有了,“她是阿月啊,你的阿月,你不認識了麼?”
“不不,她不可能是阿月,告訴我,你是誰,她又是誰?”朱能的憤怒把所有的恐懼都壓了下去,疾步衝到窗前,搖晃著男子的身子亂吼。
“咳咳,咳咳……”床上的男子,被朱能搖得又劇烈咳起來,癲笑著說,“這就是命,是你的命,逃不出躲不掉,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朱能發了瘋一般又跑到阿月身旁,眼睛看著她,近乎哀求的說:“阿月,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阿月冷冷的看著他,如同看一個陌生人。她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阿月搖頭,代表不是真的,朱能卻理解錯了。)
朱能頹然倒在地上,萬念俱灰。他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那血中夾雜著一些碎肉,萬分瘮人。
“來,來……”床上的男子向朱能招手,聲音有些虛弱,“我們本就是一人,和我融為一體,阿月還是你的,所有的痛苦都由我來抗,你享受和阿月神仙眷侶的日子,來,來……”
男子不停的招手,朱能木然的向著床榻一步步走去。阿月神色有些痛苦,張了張嘴,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終於,朱能的身子和男子緩緩重合在一起,他所有的思維都消散了,如在這世間根本沒存在過一般……
“這豬妖終於開始行動了,可笑啊,可笑!”老僧神色猙獰,徹底亂了心智,“都要死,都要死,那猴子也不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