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煙欲言又止。

婆子不動聲色打量她,語氣溫和道:“小娘子一路勞累,可到客房稍作歇息,如何?”

程煙看向蕭衍,他點了點頭,她這才隨婆子去了隔壁院子。

那婆子喚來一個辦事穩重的婢女伺候程煙梳洗,連日來不停奔波,她也折騰得疲乏,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淨衣物,整個人都清爽不少。

婢女替她絞幹頭發,拿起一支銀釵挽起。

程煙在燈下好奇地撫摸這身衣料,應是緞麵的,花色素雅,比粗麻布衣好看多了。她再一次感慨,有錢真好!

不一會兒外頭送來晚飯,有清蒸魚,炙羊肉,春筍和一份酒釀鴨。

這些日跟著蕭衍飽了不少口福,她已不再像在村裏頭那般狼狽,不過那盤春筍委實合她的胃口,用了不少。

吃飽喝足,婢女送來濃茶漱口。

剩餘的膳食被撤下,待他們退出去後,程煙滿足地癱在榻上。

這萬惡的封建社會,有錢人的生活簡直不要太美好!

而另一邊的蕭衍也已重新換了一身衣裳,綰色壓住了年輕人的銳利,多了幾分內斂的沉靜。他本就少言寡語,坐在油燈下的神色孤寂且清冷。

這或許才是他原本的模樣。

室內彌漫著令人舒心的香氣,蕭衍如老僧入定般在蒲團上焚香靜坐,試圖擺脫靈魂深處的複仇妄念。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外頭傳來程煙的聲音。

蕭衍回過神兒,外麵的仆人似乎在跟她說什麼男女大防,遺憾的是那家夥壓根就聽不進去,非要進來。

蕭衍隻得在屋裏喚了一聲,仆人才放她入內。

現下已經開春,天氣日漸回暖,不比過年那陣子寒冷,屋內已經撤去炭盆。

程煙打起門簾,一身素雅淺淡的交領衣袍,體體麵麵的,精神也好。

蕭衍彎了彎唇角,絲毫沒因她的打擾而煩惱,隻說道:“這麼晚了,阿煙該歇著了。”

程煙大大咧咧坐到他的對麵,咧嘴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爽朗道:“我來看看任郎君。”

蕭衍“唔”了一聲,問:“晚膳可合胃口?”

程煙點頭,“春筍好吃!”

蕭衍:“明日便讓庖廚多給你做些。”

程煙笑了起來,好奇地看他的屋子,裏頭格外寬敞,一麵巨大的刺繡屏風遮擋了床榻,處處都透著雅致。

瞥見桌案上的銅製香爐,她又伸手輕輕扇了少許煙霧來嗅,興致勃勃問:“這是什麼香,真好聞。”

蕭衍:“甘鬆。”

他說話的語氣平和,看她的眼神也是鬆快的,神情裏絲毫沒有不耐。

程煙也不懂什麼規矩,很沒世麵地摸了摸他的衣裳,讚道:“任郎君穿這身真好看。”

蕭衍沒有說話。

程煙接著說道:“我以後就在平州了嗎?”

蕭衍點頭,不答反問:“你覺得這裏如何?”

程煙想了想,“很好。”

蕭衍:“我打算把你安頓在平州,給你立女戶,置辦一所宅子,購幾處田產鋪子,再買幾名家奴伺候,你意下如何?”

聽到這話,程煙沒有吭聲。

蕭衍認真道:“你今年就及笄,日後官媒娘子會上門替你說親,你若相中哪家郎君,刺史府的人會替你做主操辦,無人敢欺負你。”

程煙繼續保持沉默。

蕭衍窺探不出她的意願,隻道:“阿煙以後會成家,平州能給你安穩。”

程煙隔了好一陣兒,才問:“任郎君要走嗎?”

蕭衍點頭,“我要回京去,許多事情還未辦理。”

程煙又問:“以後任郎君會來平州看阿煙嗎?”

蕭衍難得的笑了笑,“得空的時候會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程煙這才展顏。

也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婆子的聲音,說有客人到了。

程煙識趣地起身,“任郎君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