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窮寇宜追(3 / 3)

不待天明,早已收束好的大隊人馬便悄悄棄寨,緩緩向西開去,一開始湯敬宗還擔心賊軍率眾追擊,顧不敢十分快行,吩咐眾將小心戒備,直待行了半日大軍安然渡過清河,湯敬宗才稍稍安下心,這次他倒沒忘派出探馬,隻不過除了有一隊報告在清河上遊處發現一處築堤攔水的舊址,便別無所得,卻並未發現有大隊軍馬埋伏。

此次渡河並未選擇上次後軍被淹之處,湯敬宗可不願已經低沉的士氣再受打擊,不過渡河時,湯敬宗一眾還是不小心看到一個已泡脹發白的軍兵屍體,被卡在岸邊一堆碎石處,湯敬宗唏噓之餘,瞥眼看見李秀一臉癲狂之色,顯是他想起了上次被淹的慘景。

大軍渡河稍歇便行,不覺加快了行軍速度,不過兩個時辰便來到當初與賊人混戰的坡穀,此時日頭逐漸偏西,正當湯敬宗前軍緩緩過了緩坡,湯敬宗正暗愧此前驕橫跋扈不識敵人之計時,就聽一震金鼓齊鳴,喧天的喊殺聲一時響徹四野,兩隊騎兵分由左右小路,攔腰向他們殺來。

“將軍快率大隊先走,我來斷後。”李秀揮刀高喊一聲,早率手下親卒迎向左邊殺來的敵軍。

“胡成,拖住右邊軍馬。剩餘眾軍與我衝出去。”湯敬宗深深看了一眼李秀狂衝而去的背影,大聲喝了一句,便帶馬狂奔而去。“是。”胡成聞令暗罵一聲,不得已帶手下迎向了右邊襲來的軍馬。

湯敬宗率大軍一路向西而逃,直至天色漸黑才停下人馬,命士卒稍息,又等了半晌卻未見斷後的胡成,李秀歸來,湯敬宗心歎二人必定凶多吉少,除對李秀多了一層愧疚外,倒也不敢不留,又催促眾軍連夜趕路,卻又暗幸此刻得已撤回的兩萬多人馬,除了留下阻敵的三千餘人外倒還有近兩萬軍卒,例也損失不大。

一片夕陽暮色中,李秀與手下百餘位親兵,還在左衝右突做著最後的拚鬥,隻是此刻李秀臉上的癲狂之色已盡退,換上的卻是深深的悲涼與疲憊,在他身後倒著無數軍卒的屍體,殷紅的鮮血和殘兵斷旗掩映在紅色的雲層下,分外顯出戰鬥的滄涼和慘烈。

許平夾馬而立,無語看著這一切,麵上已是微有不忍之色,他默默揮手止住就要合圍而上的軍卒,輕提一口真氣朗聲道:“事到此地,李將軍為主之心已盡,今為自身及手下士卒計,何不早降,難道將軍真忍玉石俱焚乎。”

“呸,前番汝殺我七千士卒之仇未報,陣亡之靈皆盯著我李秀,我焉能學那賣主求保貪生怕死之輩,呸,要戰便戰,某與手下弟兄豈是怕死之人。”李秀手拄長槍,又重重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眼神輕蔑的掃過對麵馬上眾人,便不再出聲,默默聚足著最後的力氣。

早已見勢不好率眾投誠了許平的胡成,被李秀一陣怒罵惹的羞惱不已,忽拱手請令道:“請頭領恩準,讓小人去拿了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如此忠義之士,卻不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許平揮退上前請令的胡成,暗語一聲卻盡數落入胡成耳中,胡成雖知不是說他,也不由羞色上臉,喏喏退到了一旁。

“弓箭手。”隨著許平一聲低喝,圍住李秀的軍卒摹的分開兩邊,數百名執弓搭箭的士卒從後緩緩走上,李秀與眾手下眼露絕然之色,狂喊著反衝而上,做著最後的戰鬥。

“放箭。”許平一聲令下,嗖嗖的箭支破空聲不斷響起,少時場中徹底靜了下來,再不聞半點聲響,許平麵色肅然看向混身插滿箭支卻死不瞑目強支著不倒的李秀屍身,淡淡說了一句“厚葬。”便將眼光轉向滿布紅霞的西麵天空,許平心知經此一戰,彭讚絕無再東顧之力,安頓領地內饑民的繁重政務,如何安然渡過這冬休養生息,和攻略冀州北部將是他下一步要麵對的難題。

連夜急趕敗逃的湯敬宗自不知留下阻敵的兩人已一死一降,他率大軍直待天光放亮才又駐歇造飯。湯敬宗坐在一塊青石上等士卒端上飯食,正籌思著用過這頓,餘糧便隻夠大軍兩天用度了,是不是派一部兵丁四下收集糧草時,便聽一陣鼓響,周遭軍士一陣大嘩,湯敬宗不由臉色大變,轟鳴的蹄聲隱約傳來,卻是賊軍伏兵又襲來。

“梁習阻住來軍,眾軍與我衝。”此時湯敬宗那還顧得吃飯,急忙披甲上馬,隻吩咐梁習一聲便又率眾向西逃去。

這一陣退逃,又直至日頭正中才饑腸轆轆的停下軍馬,湯敬宗收束人馬少歇,生怕梁習阻敵也一去不返,直等了多半個時辰才見梁習一身是血的率眾歸來,後聽梁習一報,才知早上來襲騎軍不過區區千餘騎,梁習一番拚鬥便殺退了來軍,隻損失不過數百人,便向湯敬宗大隊追來,隻是可惜了那一頓早飯,卻多半人還沒來的及吃上一口。

湯敬宗聞報驚魂稍定,稍事休息便又整軍撤退,如此一路行來又連遭兩股賊軍追襲,雖說人馬損失倒不大,但軍中士氣卻更加低迷,糧食也將用盡,湯敬宗無法,隻得下令搶奪沿路村民,一時雞飛狗跳弄的本就民不聊生的彭讚轄地更是怨聲載道。

其實許平安排下的追兵除頭幾路是實外,餘下盡是攜帶金鼓的遊騎,隻是於湯敬宗半夜或中間用飯時,大聲鼓噪以為疑兵之計,不過這卻也令早驚破了膽的湯敬宗軍大為驚恐,必是聞聲而動,直待大軍撤至離鄴城幾十裏外,才稍稍安下心來,隻是湯敬宗收點餓兵,兩萬人與卻隻剩了一萬出頭,除了開始阻敵戰死的外,中途逃跑的到占了三成。湯敬宗隻能私下愧歎此次出軍倒真是完敗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