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魂組(1 / 2)

準備離開的時候,歐陽老爺爺開口輕聲說了一句話:“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回頭,震驚地看著他。

歐陽老爺爺仍然閉著眼睛說道:“不知道還能看兒孫幾眼。唉。”

最後一口歎氣,重重擊打著我的心房。這一生歎裏的淒涼與滄桑,和他身上的老年斑跟白發,還有深受斑駁的土牆和睡在屋頂的懶貓,與春天的陽光做出了鮮明的對比。讓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歐陽老爺爺慢悠悠起身,從屋裏牽出一個插座,又提出一台巨大的三洋牌收音機,左右邊各有一個放卡帶的槽的那種,真是極品老古董,我家裏也有一個。老人摸摸索索地調台,放了一個單田芳的評書,可惜調到這個頻率時已經是“請聽下回分解”了。放了一段廣告,出現點歌節目,然後老機器裏開時唱那段老歌:你在他鄉還好嗎。

本來我以為這是小青年寫給在遠方心儀姑娘的情歌,現在似乎是在表達空巢老人,對外出奮鬥生活的兒孫的思念與盼望。

我靜靜地在陽光下站了一個多小時,然後滿懷感慨的離開。從泥巴路騎車到水泥路時,天空才開始稀稀拉拉地下著小雨。正納悶這天氣變得太快的時候,再次聽到於江琴的聲音:“老胡!原來是老鄉啊!”

抑鬱的心情被於江琴充滿活力的聲音一掃而空,我也驚喜說道:“是啊。沒想到。你住這嗎?”

她也騎著自行車,一腳撐著地,說道:“是啊,回來祭祖。我爹媽都沒回,就我跟我弟弟回來了。你來這幹嘛啊。裏麵村子去年就沒幾個人住了,隻有三四個走不動也不願意搬家的老年人,不說啦,我去給我弟弟送傘去。”

淋雨回家後,我越想越奇怪,歐陽村子裏起碼有幾十個老人,怎麼會是三四個呢?語文沒學好?

過會兒我接到王錦嫦的電話:“不好了,我遇上死人了。”

原來她也回老家祭祖,也看到隔壁鄉裏有小兒抽動症患者的爺爺奶奶,跑那去看,門窗虛掩,她小聲叫著小患者的名字,才有人老人慢吞吞地開門,問她是誰,來幹什麼。王錦嫦就說她是小患者的老師,小朋友生病了,代他回家看望爺爺奶奶。老人一聽到這話頓時老淚縱橫,哭一會兒就死了。她嚇得趕緊報警,現在彷徨無助。

我一聽也兩眼發黑,束手無策。隻能qq聊天,陪她等警察來。到達之後,警察來看情況,隨行的醫生表示老人是自然老死,但是奇怪的是,從屍體的表現出來的特征來看,起碼死了半年。王錦嫦說是剛死的,他們死活不相信。

“他們嘴角有沒有痣?”

“都有,你怎麼知道?”

我拉著親戚和幾個鄰居壯膽,驅車去歐陽村。

天陰沉沉的,歐陽家隻有昏昏沉沉的十五瓦的燈泡亮光,旁邊的屋子都是一片漆黑。我敲門,老年人的老年斑從門後的黑暗裏出現,我開門見山問了一句:“您現在是活人嗎?”

和我同行的人都驚懼地看著老人瞬間死去。

然後我報警,坐在麵包車裏等他們來。

警察和醫生確定老人死亡與我無關後,親戚開車帶我回江城。我回到宿舍,打開在中醫院做的電子表格,把獨自居住在江城市區的空巢老人信息都標出來,然後逐個逐個去找。

到達門口的時候就跟警察打電話,說可能有死人。

出警很快,我對他們說:“請作證。”

然後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去造訪這些老年人,像歐陽家那樣,如法炮製。

這些老人的孫子都患有小兒抽動症,兒女都不在身邊,年紀都超過70歲。其中,嘴角有痣的老人聽到我問“你是活人嗎”後,都瞬間枯萎老死。

其他不符合條件的人,就莫名其妙,跳起來罵我一頓。

警察個個都臉色蒼白。

一夜之間“去世”了十五個老人。

第二天給相對應的家長打電話,得知孩子的小兒抽動症開始有所好轉,不再不受控製地做那些動作,發那些聲音。

警察和法醫迅速把情況上報給省衛生廳,廳長親自過來摸情況。我說了下我的發現和觀點:

這些小兒抽動症病人的爺爺奶奶,多數是空巢老人,身邊無人陪伴,死了也沒人知道。但是生前就苦苦盼著親人回來看望他們,其信念之強大,令人吃驚。死了之後魂魄還在,心係兒孫。魂魄中的一部分,或者說其他的精神物質會飛到孫子旁邊,五六歲的孩子某些器官可能極其敏銳,捕捉到了這些信息,從而與之互動。大人們看不見,就認為小孩子在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