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的溫暖,我將會用一生來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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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鬱妧吃過早飯後,母親出現在了病房前,將我帶了回去。
她什麼話也沒有說,那張淡然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情緒。她隻是緊緊地牽著我的手,走完了奶奶的葬禮流程。
奶奶下葬後,她帶我離開了顧家,住進了另一座別墅。我也轉了學,開始了新的生活。
這裏的別墅區相比顧家老宅那邊熱鬧了許多,每天都會有小孩從家門口路過,然而我卻沒有什麼感觸。
一年後,父母離了婚,我的撫養權歸母親所有,我也改了名字,從此叫洛辭。
父親也如願以償地和他心愛的女人結了婚,他們一家四口過得比以前的每一刻還要幸福美滿。
11歲那年,我無意中發現了母親未收起的病例,才知道她多年前就被診斷為中度抑鬱。
球球的到來似乎給母親帶來了一些快樂,她開始四處旅行,人也變得開朗起來。而我則被托付給了舅舅照顧。
歲月流轉,我再也沒有見過鬱妧。
但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從A市跨越到青陽縣,去紅楓山附近碰運氣。
或許是上天眷顧我,我在初三那年再次遇見了她。
那是在一個演講比賽上,她穿著三中的黑白色校服站在講台上,烏黑的秀發被她束成一個高馬尾,整個人亭亭玉立,在聚光燈下顯得容光煥發。
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認出了她。
那一刻,我聽到了自己洶湧的心跳,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緊張。
當她的身影從講台上消失,我的目光仿佛被無形的線牽引,緊緊鎖定在她身上。緊張而又期待的情緒在我心中交織。下一個瞬間,我就站在了她的位置上,麵對著台下的觀眾。
為了在她麵前留下好的印象,那次演講我表現很好,最終拿到了一等獎,與她一起站上了領獎台,也有了第一張屬於我們的合照。
“你好,我叫洛辭。”下台後,我連忙叫住了她,我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衝動過了。
鬱妧眸子愣了愣,隨即禮貌笑道:“嗯,我知道,我叫鬱妧,你的演講很精彩。”
她顯然已經不記得我了。
“謝謝,你的也很精彩。”我笑著回她。
我倆陷入了無形的尷尬之中。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我發現鬱妧的身影常常出現在市圖書館的書架間。從那時起,我開始精心策劃一係列偶遇。
每天,我都會提前到達圖書館,挑選一個能夠看到她的座位。漸漸地,我們從點頭之交變成了學習夥伴,彼此之間的交流也越來越多。
她說她以後想選文科,於是我將文科列入了未來的選項,同時也將B大列入了目標。
新學期開始了,我們相約暑假再一起在圖書館學習。
在那個初三的最後階段,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除了學習相應的知識,到了周末我還會去書店尋找一些有用的教輔。
數學是她的弱項,所以我想在暑假前盡可能地學好高中數學,到時候可以教她。
然而,那個夏天,我並沒有等來她。
之後的每一個寒暑假,她都杳無音信,仿佛這個人從未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行為讓她感受到了厭煩。
或者惡心。
-5-
自那以後,每個暑假,我都會帶著一絲希望前往紅楓山附近,期盼著能偶遇鬱妧。然而,歲月流轉,我始終沒有再遇見她。
高中畢業後,我帶著球球搬到了青陽縣。在每一個晴朗的日子裏,我都會帶著它到紅楓山附近散步。
紅楓山附近有一個老舊的小區,這裏依舊有很多人居住,處處都充滿了人間煙火味。在這裏,能清晰地看到夕陽下如火如荼的紅楓山。
那天,我偶然間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江之景。
我記得他,是因為他是年級第一。
他靜靜地坐在一棵榕樹下,望著紅楓山的方向發呆,晚風輕輕吹過,帶起他額前的發絲。
我牽著球球走到了他麵前,猶豫著是否要打招呼,他卻先開了口。
“你是來看鬱妧的嗎?”他的眸子黯淡無光,聲音沙啞。
我對他的話感到不解,“鬱妧,在哪?”
我很詫異他會認識鬱妧,同時心裏也突然有些不安。
他抿了抿唇,低聲道:“跟我來。”
我終究沒有絲毫猶豫地跟了上去,我想過鬱妧可能會在附近的某個房子裏,或者某個醫院,但江之景卻將我帶上了紅楓山。
走近後我這才震驚地發現,山的背後竟然是一座墓園。
我的腳步變得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上。
當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下,我感到大腦一片空白,那幹涸已久的淚水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我快步走到鬱妧的墓前,看向照片裏的女孩,她的笑容永遠定格在了十五歲。
我苦笑著,心中充滿了絕望。
原來,我每年都在與她隔空相望,卻不知她早已沉眠於紅楓山。
——【全文完】——
-2024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