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完了頭,水紅堅持不收吊眼兒的錢。按說,吊眼兒連唬帶蒙,說自己是警察的目的就是想省幾個剃頭錢,同時,在“扮演”警察的過程中,心裏也有了某種莫名的滿足感。隻是在與水紅一來一往的對話中,他感覺到水紅細膩的撫摩,再觀察水紅那雙嫵媚的眼神,吊眼兒改變了主意。臨走,吊眼兒不僅付了錢,而且多給水紅十元。水紅受寵若驚,她和吊眼兒推來搡去。吊眼兒說,我是刑警,更應該以身作則,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如果不是小學文化的水紅,碰到別人,僅憑這句話就會對吊眼兒產生懷疑)。水紅很感動,認為自己碰到了好人。爭執到最後,水紅說這樣吧,剃頭錢我收下了,多給的錢死活也不能要。吊眼兒什麼都不說,轉頭就走。
那之後,水紅和吊眼兒開始了來往。交談中水紅知道,吊眼兒還沒結婚,同時,吊眼兒還往死裏誇水紅,說水紅漂亮、能幹,像他姨家的表妹,並表示自己找對象不在乎城市還是農村的,隻要人好就行。這些話都攪得水紅睡不好覺,她躺在發廊木板搭的既是“閣樓”又是板鋪的上方,思前想後:難道自己真的開始走運了嗎?舊曆年前,她買了一本香港人編的流年運程,那上麵說,她今年走鴻運,事業大有長進,婚姻會有完美的結局等等。也許,吊眼兒的出現,真的是福星高照,好運當頭了。可是,一個警察會找她這個外地打工妹嗎?不太可能,同時又不好說,凡事都有例外,況且,自己隻是暫時的打工妹,將來自己成了城市人,自己不見得比他們差。話說回來,他吊眼兒也沒什麼出奇的,找自己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女人很少低估自己的美麗,大多都高估自己),還虧了嗎?吊眼兒長相不好,按流行的話說有點“犯規”,可男人的長相又有什麼重要的呢。思想上的問題解決了之後,水紅和吊眼兒的交往就變得自然和坦然很多。
水紅和吊眼兒交往過程中,必然要涉及戶口問題,吊眼兒幾乎沒眨眼睛,一口應承下來,他說這點小事,哥給你辦了。
吊眼答應給水紅辦戶口,這個承諾如催化劑一般,使得水紅軟軟地倒在吊眼兒懷裏。第一次和吊眼兒行男女之事,水紅告訴吊眼兒自己是處女,吊眼兒不相信水紅是處女,一個農村來打工的年輕女人,尤其是幹發廊這樣敏感的職業,這種情況能剩下處女就怪了。當然,在發廊上鋪幹淨的花格床單上,吊眼兒的確看到了殷紅的血跡。吊眼兒睡過無數的女人,但從未睡過處女,他沒有這方麵的判斷知識,也不相信有血就是處女。吊眼兒知道現在有人可以修複處女膜,他想,即便他睡的水紅是處女,也是“美容”過的處女。有了這樣的想法,必然要流露出來,所以,當水紅柔情地對他說:“現在,人家可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你,你不可以負人家啊。”吊眼兒卻說:“補個處女膜才幾百塊錢。”水紅對這樣的話題異常敏感,她像發了瘋一般,大哭著撲到吊眼兒身上,將吊眼兒並不健壯的肩頭咬出了血。
這件事就發生在幾天之前,羅序剛找吊眼兒布置“任務”時,吊眼兒的肩頭還在淤血。接受了“任務”之後,吊眼兒就溜達到了水紅的發廊。路上,吊眼兒覺得有些後悔,他不應該對羅序剛的指示答應得那麼痛快。雖然說羅序剛布置的任務他必須完成,可總要提一點條件,比如,這件事他不能自己去幹,人家是老板,一旦身邊有幫手,自己不能收拾人家還可能被人家收拾了。況且,一個人去也沒有震懾力。如果找朋友幫忙,就得有所表示,起碼得請朋友喝酒。錢從哪出?即便一個人不請,自己去幹,也不應該白幹。而羅序剛在給他布置任務時,根本沒有要表示的意思。走到水紅發廊門口兒,吊眼兒覺得問題解決了。他想的主意是這樣的:在水紅那兒拿錢。因為水紅要辦戶口,辦戶口就應該出點“血”,而他給羅序剛辦了重要的事,作為回報,羅序剛應該幫他辦戶口。這樣,他就曲線把問題解決了,他也心安理得地拿到了錢。這錢不是拿水紅的,應該算在羅序剛的頭上。或者這樣說,水紅拿錢辦戶口,由他交給羅序剛,而羅序剛讓他辦事,再把錢給了他。隻是,他直接拿了“該拿”的錢,不用倒幾遍手而已。
吊眼兒到了水紅的發廊,水紅明白吊眼兒的意思,打發了客人就把門關上,兩人一起爬到“閣樓”上去了。事畢,吊眼兒對水紅說起了辦戶口的事。吊眼兒說我是刑警,不直接管戶口,管戶口的是戶籍警察。找朋友辦事,就得上點“態度”。水紅不知道警察分工那麼細致,她還以為是警察都管戶口呢,不過,對上“態度”她還是明白的。她問吊眼兒上供(她老家管這樣的事叫上供)需要多少錢。吊眼兒說一萬吧。水紅說人家辦都是八千,你是警察,怎麼還貴了。吊眼兒眨了眨眼睛,他說你那是什麼時候的價格,行情是變化的,再說,隻是先準備著,到時候我見機行事,能少花就少花。水紅問用什麼方法辦,吊眼兒說,這事兒由派出所的人辦,有人死了,派出所不銷戶,不就剩下一個人的指標了嗎?水紅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答應下午去銀行取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