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走過來一個交通警,他繞過了自行車,歪著腦袋問喬韋:“這個好玩嗎?這樣有用嗎?”
小艾抱起了胳膊,拉下臉來。“關你什麼事!你們家夫妻不吵架?”
交通警望望他倆,又望望自行車,想笑,卻繃住了,十分誠懇地告訴小艾:“吵。可我們不在大街上吵。”
“那你們在哪裏吵?”
“我們隻在家裏吵。”
“這個我會。”小艾伸出一隻手,說:“給我鑰匙。──我們現在就到你們家吵去。”
交通警知道了,撞上祖宗了。她是姑奶奶。交通警到底沒繃住,笑了,替他們把綁在一起的自行車挪到一邊,行了一個軍禮,說:“差不多就行了哈,咱們家夫妻吵架也就兩三分鍾。快點吵,哈!馬上就高峰了。”
下午第二節課的課後,小艾收到了田滿的短信,他想在放學之後“和媽媽一起共進早餐”。你瞧這孩子,什麼事都粗枝大葉,“晚飯”硬是給他打成“早飯”了,將來高考的時候怎麼得了哦。愁人哪。見麵之後要好好說說他。說歸說,吃飯的事小艾一口回絕了。小艾是一個把金錢看得比鮮血還要瑰麗的女人,她是當媽的,和兒子吃飯總不能Go dutch(AA製)吧,隻能放血。放血的事小艾不做。打死也不做。
不過小艾最終還是去了。說起來極不體麵,是被兩個小女生騙過去的。她們假裝在放學的路上巧遇小艾,然後就“久仰久仰”了。“久仰”過了就是“崇敬”,“崇敬”完了就想“請她吃頓飯”,主要是想“親耳聆聽”一下她的“教誨”。小艾喜滋滋的,十分矜持地來到肯德基,田滿已經安安穩穩地等在那裏了。小艾一到,兩個小嘍囉把小艾丟在田滿的麵前,走人。小艾氣瘋了,非常非常的生氣。這麼一個小小的伎倆她都沒有識破,利令智昏哪!就為了一點可憐的虛榮,當然,還有一份可憐的漢堡,丟人了。但是,再丟人小艾也不能批評自己,她厲聲責問田滿,為什麼要采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田滿什麼也不說,卻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在了桌麵上。他用他的長胳膊一直推到小艾的麵前,是一張麵值一百元的移動電話充值卡。田滿小聲說:“這是兒子孝敬媽的。”小艾拿起充值卡,刮出密碼,劈裏啪啦就往手機上摁。手機最後說:“你已成功充值一百元!”小艾的臉上立即蕩漾起了春天的風,她把腦袋伸到田滿的跟前,慈祥了,嫵媚了,問:“想吃什麼呢兒子,媽給你買。”
“我又有了一個妹妹。”田滿小聲說。
噢──,又有妹妹了。春風還在小艾的臉上,卻已經不再蕩漾。他又有了一個妹妹了,他這樣的“哥哥”一輩子也缺不了“妹妹”的。不過小艾還是從田滿的臉上看出來了,這個“妹妹”不同尋常,絕對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妹妹”。小艾突然就感到自己有些不自然,雖說是“當媽的”,小艾自己也知道,她吃醋了。也許還有些後悔。當初如果不給他“當媽”,田滿會不會追自己呢?難說了。如果追了,拒絕他是一定的。可是,拒絕是一個問題,沒能拒絕成卻是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
小艾還沒有練就“臉不變色”的功夫,幹脆就把臉上的春風趕走了。小艾板起麵孔,問:“叫什麼?”
“Monika。”
──Monika。到底是大明星,“找妹妹”也要走國際化的道路。“恭喜你了。”
田滿想說什麼,小艾哪裏還有聽的心思,掉頭就走。排隊的時候小艾回頭瞄了一眼田滿,田滿托住了下巴,失落得很,一臉的憂鬱。看起來十有八九是單相思了。小艾想,不知道Monika是怎樣的人物,能讓田滿失魂落魄到這樣的地步,不是一般的蔻。
吃薯條的時候田滿又把話題引到“妹妹”那兒去了。他一邊蘸著番茄醬,一邊慢悠悠地說:“我妹妹──”小艾立即用她的巴掌把田滿的話打斷了。小艾說:“田滿,不說這個好不好?媽不想聽這些事。”
田滿就不說了。“悶”在了那裏。小艾承認,田滿憂戚的麵容實在是動人的,叫人心疼。小艾伸出手去撫摸的心思都有了。
“Monika──”
“田滿!不聽話是不是?”
喬韋就在這個時候闖進來了,一進來就坐在了小艾的身邊。是劍膽琴心的架勢。田滿丟下薯條,吮過指頭,刹那之間就恢複了大明星的本色。田滿慢悠悠地合上眼皮,再一次打開的時候附帶掃了一趟喬韋。那神情不屑了。田滿問小艾:“誰呀?”
小艾的心情已經糟透了,喬韋這麼一攪,氣就更不打一處來。小艾沒好氣地說:
“你爹。”
田滿右邊的嘴角緩緩地吊上去了。他的不屑很歪。田滿說:“我和我媽吃飯,沒你的事,給我馬上走人。”
喬韋是“爹”,理直而又氣壯。喬韋說:“我和我老婆說話,沒你的事,你給我馬上走人。”
田滿站起來了。喬韋也站起來了。
小艾也隻好站起來。小艾說:“你們打吧。什麼時候打好了什麼時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