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1 / 2)

這是姚雨悅有生以來頭一次說謊,上了的士還心驚肉跳呢。她知道費城交響樂團來廣州了,已經叫彬彬給她搞一張票,這對彬彬而言是舉手之勞,但這場演出是明天晚上不是今天。吳承安問她要不要開車送她去二沙島,她說我就不能一個人清靜一會兒。幸好吳承安不翻她的包,不然包裏的這幾張照片會給他看到。

芳芳從墨西哥往南走,每到一個國家,甚至每到一個城市,都會給她寄明信片,所以最近這些日子,她天天開信箱。小區信箱在花壇那邊的雨廊上,那裏有成百個鐵抽屜排列整齊,各有各的鎖。今天信箱裏也有東西,但不是芳芳的明信片。拿出來看,是一個未落一字的信封,那信封裏有好幾張照片。

第一張是吳承安跟兩個女人頭挨頭很親密的樣子,其中一個女人是安莉,另一個不認識。

第二張是一幢樓房的單元門洞,這門洞上方有門牌號,旁邊是吳承安的紅寶馬。

第三張是一扇門,門楣上方有樓室號。

第四張是這扇門的門鎖,鎖孔被拍在正中間。

第五張是吳承安一個人在窗口,好像正在關窗子。

第六張是吳承安跟那兩個女人一起走出單元門洞,都是有說有笑的樣子。

不清楚這些照片是誰拍的,但明顯是要你姚雨悅看到;不但要你看到這些照片,而且要你去看那個關了門的房子。這時候,姚雨悅想起一件事。好久以前,有一天吳承安叫她從他的包裏取一樣什麼東西,她發現裏麵有一個小暗袋,這暗袋中有一把銅鑰匙。她以為這是醫院存物櫃上的鑰匙,所以當時沒在意。今晚吃完飯吳承安洗碗的時候,她悄悄打開他的包,取出那把銅鑰匙,此刻正緊緊握在手心裏。

回家的時候,自己包裏找不到門鑰匙,以為忘在辦公室裏了,其實還在包裏,隻是被那個沒寫字的信封給擋在最裏麵,一時沒摸著。現在她把那幾張照片又拿出來看,顯然這是以前的老房子,她不知道這個地方,幸好的士司機知道。也沒問人,也沒繞路,司機徑直把的士開到那個老房子的單元門洞前。

付了車錢下車,姚雨悅往門洞裏走。這樓道沒燈,黑糊糊的,隻好拿手機當電筒照樓梯。上到四樓,走向右麵那扇門,拿手裏的這把銅鑰匙往鎖孔裏插。哢嗒旋轉一圈,再哢嗒旋轉一圈,然後輕輕拉門,門開了,裏麵更黑。開了燈才明白,這屋子的每一扇窗戶,都合了厚窗簾,對麵樓房的燈光,大樓底下的路燈,都照不進來。

關了門,開了燈,姚雨悅開始細心察看這屋裏的每一樣東西。這些東西她都從沒見過,但又覺得非常熟悉,一看就知道這是吳承安購置的。這客廳裏的餐桌、椅子、茶具、油畫框、楠木地板等等,都是吳承安所喜歡的風格:雅致而簡潔。廚房裝修得尤其好,底櫃和吊櫃都是藝術造型,而且色彩明快。灶具和油煙機都是價格最貴的牌子。衛生間裏的熱水器也是好牌子。

這房子就一室一廳。臥室裝修得更講究,地板比自己家裏的還好。開了裏麵的燈,感覺燈光柔和,溫馨宜人。這床好大,隻是床鋪有點亂,枕頭、靠墊、毛巾毯,都東一個西一個的亂扔一氣,起床後沒收拾就走了。而且,床上有紙巾盒,床下有髒紙巾。

你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姚雨悅心裏想,沒進來你就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麼事情,但你必須來一趟,必須親眼目睹。你覺得惡心、害怕、憤怒,恨不得立刻殺了吳承安,但處理這件事不會像買衣服那樣簡單。你逛服裝店,看上了一件衣服,試穿後覺得合身,心裏喜歡,便付了錢把它拎回家。不料後來又不喜歡了,討厭了,就把它送人,或者扔垃圾箱算了。可吳承安要比一件衣服重得多,你要拎起他往垃圾箱走,拎得動嗎?

姚雨悅關了臥室燈,關了臥室門,再也不想看裏麵的齷齪景象。她默默坐在餐桌旁,瞅著那幾張照片。眼睛好像看著照片上的什麼東西,其實視線已完全模糊,被眼淚水擋住了,什麼也看不清。

必須解決這件事,越快越好。

怎麼解決?一刀兩斷。

眼眶裏漸漸沒了眼淚,視覺也漸漸敏銳起來。這時候,姚雨悅才發現照片上有拍攝日期及時間。他們進樓門洞是13:17:36,站窗口是13:28:43,關窗子是13:52:05,走出樓門洞是16:23:31。

姚雨悅把這些照片收起來,塞回那個信封。將信封擺在餐桌上,然後將那把門鑰匙擺在信封上。她從包裏取出自己的濕紙巾,擦一擦臉。打算再坐幾分鍾,等待情緒平複,靜候理智堅強。這是她碰到的一道坎,她要跨過這道坎,跨過去就沒事了。此刻樓道裏隱約有腳步聲音,可能是住對門的或樓上的回家。等沒了這個聲音就走,她可不想在這裏碰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