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無名蒲草芳遍野
“隻求問心無愧,千載罵名與我何幹?後世自有定論,又不是我等左右得了的。況且小可造了太多的冤孽,遺臭萬年也不冤枉。”無名盯住了趙蘭鵑,說道。
趙蘭鵑用當日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充滿了不解、疑惑,但也充滿了希望。
“其實那日之後本想自行了斷,但世上還有太多惡人,隻能用盡這一生去贖罪——即使無法贖清,小可也不想再殺人,隻想讓他們也幡然醒悟。”此番話語,實難想象是那日酒館殺人的“無名”。
趙蘭鵑在這個曾經的“魔王”身上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東西,哪怕是最親近的人,從沒見過。
她很難以置信,不到三天,他的身上居然閃耀著如此燦爛的光輝,她剛想說話……
“姑娘,家在何方?”說罷無名退出車去。
“蘇州。”趙蘭鵑也不知從哪來的這種信任,坐在車裏,穿著男人裝,說道。
“姑娘且等小可將這二人送回茶棚,免得棄屍山野,誤了父母心思。”趙蘭鵑就是閉了眼,也能看到無名的恭敬之態。
“公子宅心仁厚,先替著長輩多謝公子了。”因為和田家的交情,趙蘭鵑也就這樣叨咕了一句。
“我去去就來。”無名提起了被拖出的田殊,還有那倒黴的馬夫,走入樹林去。就在這小道上,留下了一架車,和這車裏的一個人,趙蘭鵑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了,自己淺淺的笑著,回憶著剛才的經過,也著實有番樂趣。那無名的一抬手一低吟,她都覺得有意思極了,至於這點朦朧,她也不明白。
“姑娘!”車外一聲,驚醒了這青天白日心思躁亂的女人,“可否上路?”
“有勞公子了。”趙蘭鵑在裏麵低低的說了出來。
一路上,兩人開始都沒什麼話說,趙蘭鵑坐在裏麵欲言又止——畢竟是個女人家。
“姑娘有心事?”無名在外麵也不知怎麼,似乎感覺出來了,說道,“此處無有拘泥禮節之人,姑娘但講無妨。”
“無名大……哥?”趙蘭鵑怯怯地用了這個稱呼,來稱呼這無名,又正了正色,道,“公子何故行走這小道,而非直走官道?”
“姑娘不必著色於稱呼之上。”無名在外講到,“我有個習慣:踏步自然,行走幽徑。況且仗著自身這點武藝,也不怕遇見個歹人。但萬沒想到在這碰到了姑娘。姑娘家在蘇州,何故孤身一人來至揚州?”
“這個……”趙蘭鵑想了想,道,“隻因我貪玩過盛,當時將近桃、槐二月,聽說揚州的瓊花該開了,我便孤身前往了。”
“姑娘不怕令尊擔心?”無名喊了一聲“駕”後問道。
“我爹也早就習慣了。”趙蘭鵑說後想了想,又說道,“倒也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好,自恃有著點功夫,四處玩鬧,讓他擔心了。”
“這番言語說給令尊大人的話,”無名接著言語,“想必令尊會寬慰得很啊。”
“你呢?”趙蘭鵑試探性的問了問,“你一點都記不得你的爹娘了嗎?”
“家父每天不停地寫字、不停地畫畫——寫一套字、摹一幅畫。”趙蘭鵑看他說了話,就隻坐在車裏聽著,“說來你也許不信,但最早我身上元氣都來源於觀畫之感悟,那日家父仍在畫畫,可卻流露這一種很不同的悲傷,或許那時我根本都不懂得何為悲傷。家父那日趁我不備將我擊暈,待到睜眼時,我便在一個小屋裏,黑的壓人的小黑屋裏,唯一的一線光芒,是從一道對於那時的我來說,高不可攀的門縫中射進的。待我跑至門旁去看時,才發現我娘親躺在地上,身上流著血,很紅,我娘親看起來,睡得很沉。”
“伯母是這樣過世的嗎?”趙蘭鵑插了一句問道,聽到外麵似乎“嗯”了一聲,她便也不做聲了。
“家父,則也是不停地揮著劍,狂笑不止,很肆意,即使別人的兵刃擊中了他,他也依然在笑。他的劍上像綻開了一朵花一般,隻是顏色單調的很,隻有那一種讓人不自在的紅色,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笑著倒了下去。”無名說到這裏用鼻子使勁地往裏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