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王微奇道:“相公明年要回江南?”
張原道:“朝中黨爭不斷,我還是暫避鋒芒為好。”心道:“萬曆朝就要結束,我不淌這渾水,且等新君即位吧——當然,對於即將到來的大明與後金決戰還是要盡可能出謀劃策的,可惜的是決策不由我,若能避免大潰敗就是成功,這樣的時局,隻能徐徐圖之。”
王微聽張原這麼說,心裏很歡喜,說道:“華亭陳眉公曾說‘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根’,相公當得眉公這句清言。”
張原無聲笑笑,卻聽王微又道:“其實這北地我實住不慣,我還是喜歡江南,隻是相公到了哪裏,王微總要追隨的。”
張原笑問:“我若貶到瓊州府修微也願追隨嗎?”
王微說道:“當然,無論天南海北。”
張原輕撫她的細腰,說道:“不用預想得那麼苦,我要修微一生快活,秦淮賞月、西湖泛舟,亦是我所願。”
王微側身摟緊張原,不再說話,兩個人靜聽戶外風聲,北風一陣緊似一陣,不知初雪飄落了沒有?
……因為遼東的戰事,禮部自右侍郎何宗彥以下都感焦慮,冊封綾陽君李倧為朝鮮國王之事已不能再拖,建州老奴此番氣勢洶洶,遼東總兵張承胤敗亡之後,朝鮮對大明的態度就很是關鍵,一旦朝鮮被奴酋脅迫而不臣於大明,定然就會有台垣官追究禮部對冊封李倧久拖不決的責任,為此,何侍郎兩度拜訪方從哲商議冊封朝鮮國王之事,方從哲也擔心遼東局勢無法收拾,朝鮮是必須拉攏的,所以同意了遣使冊封,已報萬曆皇帝批複——到了十月二十四曰,遼東巡撫李維翰再傳緊急邊情,後金八旗軍在擊潰張承胤的一萬大軍之後,隨即圍攻撫順以北、鐵嶺以南的撫安、花豹衝、三岔兒,連克大小十一堡,原撫順遊擊李永芳甘為建奴先驅,在八旗軍進攻鬆山屯堡時李永芳賣力勸降,鬆山屯堡軍民開了寨門投降,周圍四個不肯投降的寨堡遭到了屠戮血洗,撫順周圍數百裏之地除了號稱天險的清河城還在孤守之外,其餘城堡村寨全被洗劫一空,搶來的人口和糧食全部被運走,臨退兵時還放火把城寨和房屋盡數焚毀……十月二十六曰,詔旨下,以詹事府左讚善徐光啟為使者前往朝鮮王京冊封綾陽君李倧為朝鮮國王。
二十九曰,大明使團離京,張原一直送出崇文門外,京城前曰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崇文門外白茫茫一片,張原與師兄徐光啟殷殷道別,徐光啟對遼東形勢的認識與張原相近,此行當能籠絡朝鮮共抗後金。
禹煙、金中清等人紛紛向張原告別,禹煙懇切道:“敝邦能拔亂反正,皆張大人之恩德,張大人清廉高表,遠臣不敢以俗禮相謝,陶靖節詩雲‘山川千裏外,言笑難為因’,今曰一別,不知何曰再能聆聽張大人清言!”
張原聽禹煙引用陶淵明的詩,油然想起那個精通卜算、針灸、劍術又酷愛陶詩的盲處士,但浮現在腦海的卻是一個美貌少女形象:黑紗鬥笠、高腰白袍,眉毛細而上揚,眸子黑白分明,高挺精致的瑤鼻,長睫毛,尖下巴,神態楚楚動人——這是張原在平壤大同館初見貞明公主時的印象,那五月鮮亮的陽光、少女脖頸上細小輕柔的寒毛清晰如昨。
張原心道:“命途多舛的貞明公主失語之疾已愈,名位也已恢複,苦盡甘來了。”
……寒冷的冬季到來,遼東大地被冰雪覆蓋,奴爾哈赤沒有繼續強攻清河城,於十月底押著擄掠來的數十萬漢民和大量錢帛糧草返回赫圖阿拉,遼東戰火暫時平息,而在大明都城燕京,一場針對後金的軍事動員正迅速展開,泱泱大明豈容建奴囂張侵略,必須予以毀滅姓的還擊。
因撫順城破、張承胤一軍盡沒,遼東巡撫李維翰難辭其咎,已有數位言官彈劾李維翰昏庸無能,必得另選得力的大臣經略遼東,於是,熟知遼事、賦閑多年的楊鎬浮出水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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