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下,風離澈行過風離禦身邊,淡淡一曬:“七弟,你今日怎麼昏了頭,連八九歲時的本事都不如了。”語出,有一絲尷尬在他們中間漫延,兩人皆是靜默。八九歲時,他們還是一同在長樂宮中長大的兄弟,情分匪淺,可如今……
風離禦輕輕一笑,打破沉默,狀似慵懶地擺擺手,道:“昨夜貪杯,剛才還未射箭就覺得醉了,瞧著這炫目的藍天,頭暈得緊。”言罷,他笑吟吟地轉身離開。他隨意的目光淡淡掃過高台,與煙落清潤的眸光不期而遇,他微怔。昨晚他酒後誤事,倘若她知曉……紛亂的情緒堵上心頭,他竟不敢再瞧她,匆匆別過臉去。
比試結束,眾人皆去玩樂,皇帝則去了琴書那兒。
煙落獨自一人順著來時的路走回去,園中翠色茵茵,山茶競相爭豔。她駐足,仔細瞧著那茶花,碗口大,顏色嫣紅欲滴。目光雖落在花上,可心思早就飛遠,她想起風離禦今日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想著想著竟是走神。
“順妃妹妹,你可是喜愛茶花?素聞茶花孤傲卻不乏靈氣,真是與妹妹相配呢。”
有柔婉的語調自身後傳來,淺淺的音調,綿綿軟軟,能酥人骨髓。煙落緩緩轉身,心下已是猜到,絕色姿容再配上宛若天人的聲音,除了梅瀾影,還會有誰?
可不想煙落轉身時,梅瀾影竟是軟軟向後倒去。心下大驚,煙落慌忙去拉梅瀾影,卻隻來得及觸到梅瀾影衣擺一角。眼看著梅瀾影將要墜地,一抹俊影迅速閃過,將梅瀾影牢牢接住。
煙落隻覺眼前變故頻生,令她瞧暈了眼。她深深吸了一口,定神瞧清楚,一驚,那扶穩梅瀾影之人,竟是風離禦。此時的風離禦單膝著地,另一腿彎曲,隻以單臂攏住梅瀾影。日光猛烈照下,梅瀾影已然昏厥,雙眸緊闔,纖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如蔥般細白的手指蜷曲著。梅瀾影臉上本來用淡紅的脂粉描摹得十分細膩,可此時已被蒼白浸透。
煙落滿心疑惑,近前一步,瞧一眼神色凝重的風離禦,她疑惑道:“我根本就沒撞到她,她緣何突然暈過去?”
此時梅瀾影頭微微動了一下,綿軟無力地滑向風離禦臂彎深處,鬢上一支簡潔的珍珠簪子隨之滑落。
風離禦抬眸望了煙落一眼,凝聲道:“她怕是暈症又犯了。”皺眉,他一指大力按住梅瀾影的人中穴,反複摁了幾次。接著他又將梅瀾影平放在地,執起梅瀾影的手,在她雙手的合穀穴上輪流摁著。
梅瀾影依舊昏睡著,長而晶瑩的睫毛偶爾扇動一下,如同蝶兒正輕輕撲騰著翅膀。山風吹過,撩起梅瀾影額邊幾縷細發,貼著她粉嫩的頰邊,如同染了點點水墨的畫。
“她好像還沒醒。”煙落蹲下身,素緞長裙隨之拖曳垂地,她擔憂道:“要不要叫禦醫?”
風離禦俊顏上似籠罩了一層陰霾,冷聲道:“若叫了禦醫來,你還能說清楚嗎?”抿緊薄唇,他一手墊起梅瀾影後腦勺,另一指按上梅瀾影眉間的朱砂印記,那裏恰好是攢竹穴的位置,他輕輕揉按著。
煙落不明所以,隻能愣愣地瞧著風離禦,他的動作極輕柔,手勢熟稔。她的心中忽有一絲異樣的感覺。梅瀾影突然暈倒,風離禦卻處亂不驚、有條不紊地救治,不像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難道他們曾經很熟嗎?想著想著,煙落神遊太虛。
“煙兒!”風離禦忽然喚一聲,見她一臉呆愣,他提高了聲音,又喚道:“煙兒!”
“呃。”煙落立即回神,美眸一揚,問:“何事?”
“你認識薄荷草嗎?我記得龍苑中應該栽種了不少,並不難找。我瞧她快醒了,隻需將薄荷草葉子揉碎了,送入她口中即可。我在這裏等,你去尋薄荷草,行嗎?”
煙落有片刻恍惚,茫然點點頭,“沒問題,我認識的。”
聽從風離禦的吩咐,煙落一路去尋找薄荷草,漸漸走得遠了。豔陽當空,強烈的光線照得萬物皆是無比炫目。她一處處仔細尋找著薄荷草。時間緩緩流逝,四下裏靜得怕人,隻有幾隻金黃色的鳥兒棲在枝頭,輕輕叫了一聲,又是一聲。
突然一片鋸齒形狀的葉子令煙落眸光陡亮,果然有薄荷草。她忙摘下,回頭去找風離禦。可回到那兒時,梅瀾影已醒轉。
煙落遠遠望去。隻見梅瀾影低垂著頭,手中執一方粉色絹帕,狀似擦拭著額角,一襲蜜粉色的鑲銀絲長裙,頰邊飛上兩朵紅暈,風露清韻如初開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