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順著這條路回去,真相要靠你自己去尋找。”
“他心中另有所愛,三年多了,無人能取代。煙兒,你別再傻了!你在他的心中,不過是替代品!”
慕容傲是指風離禦心中所愛的人,從來都是梅瀾影?她隻是替身?是這樣嗎?
煙落直愣愣地瞪著殿中此刻溫馨的一幕,隻覺眼前一切都浮動起來,耳中唯有尖銳的聲音撞進來,撞得她頭腦昏沉麻木。她的腿似凝凍住了,失了知覺,如木頭般釘在那裏。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唯一的疼痛拉醒著她。仿佛噩夢醒來般,心一抽一抽地緊,胸口有洶湧的浪潮直往上湧。竟然是這樣的!竟然是這樣的!
她猛地轉身離去。不願驚動殿中之人,起先她步履極輕極緩,每一步都極小心地落下,待到離玉央宮有段距離時,她突然疾步奔跑起來。
她必須奔跑,不停地奔跑。因為隻有奔跑才能令她腦中停止思考,才能不用去細想。唯有拚命地奔跑,才能掩蓋住她全身如同狂風掃過枯葉般劇烈的顫抖。
心中似有千萬個聲音極力狂呼著,不是的!煙兒,影兒!難道風離禦對她,一聲聲深情的呼喚,煙兒,煙兒!喚得其實是影兒嗎?
三年多了,風離禦愛了梅瀾影三年多。那她呢?真如同慕容傲所說,她隻是替代品?風離禦對她百般的溫柔,如今回想起來,曆曆在目,難道皆是透過她看著別人嗎?
煙落疾步奔跑著,全然不顧滿頭青絲已是晃得散亂。月兒西沉,灰天之上透出些微紅色,那一抹紅色漸漸與灰色融調起來,紅色之中又漸漸透出金色來。
隻一會兒,萬道金光射穿雲層,並著玫瑰紅色的朝霞,似給整個皇宮撒下一層碎金。處處都有輕紗似的薄霧蕩漾,像是與陽光一道起舞。
天,終於亮了。
今日是他們大婚,卻叫她知曉這樣殘忍的事實。
煙落匆匆跑回朝陽殿,一列宮女正捧著鳳袍鳳冠站在殿門前等候,見到煙落一臉狼狽地奔來,她們個個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煙落也不看她們,徑自奔至殿中梳妝台前,她一把奪過銅鏡,仔細瞧著鏡中直喘著粗氣的絕色人兒,雙眸幾乎要瞪出熊熊火焰來。
鏡中的女子,因著方才劇烈的奔跑,雙頰酡紅,似染了一層胭脂。細長柳眉下彎著一弧含水秋眸,真是與梅瀾影有三分相似。她從未認真注意過,慕容傲一語驚醒夢中人,如今竟是愈瞧愈像。
往事一幕幕回映在她眼前,速度之快,如海潮猛烈翻滾,幾欲瞬間將她覆沒。
所有的真相,當撕裂了一道口子,其餘零碎的記憶全部拚湊起來,一點一點,直至串成一線。脈搏的跳動愈來愈急促,她的心已躍至喉口。
她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在晉都街市上相遇,他瞧見她時,有片刻的錯愕,原來是因她的容貌酷似梅瀾影。
她想起了,他們每一次纏綿,他忘情又深情的呼喚——煙兒,究竟喊得是“煙兒”,還是“影兒”?
她想起了,司凝霜要她侍寢那夜,梅瀾影在醉蘭池邊落水,是風離禦出手相救。她清楚記得,當時他向南走,如果要去醉蘭池,應當向西走。而向南走,恰恰是往玉央宮去。原來如此,所有的疑惑頓時解開。那夜風離禦本就是去找梅瀾影的,會救梅瀾影也不奇怪。
她想起了,太子封宴那晚,朦朧錯覺中,她總覺著風離禦灼熱的目光一直瞧著她。可當她看向他,他雙眸卻無焦距。如今再回想,當時梅瀾影坐在她身側,原來他灼灼而望的,竟是梅瀾影!
她想起了,龍苑中梅瀾影突然暈過去。風離禦立即出現,替梅瀾影救治,那手勢熟稔,仿佛曾做過數次般。他們早就相識,他自然熟悉梅瀾影的病情。有沒有可能,他本就跟在梅瀾影身後?有沒有可能,他讓她去尋薄荷草,是為支開她,他好和梅瀾影說上幾句話?會不會是這樣?畢竟,當她尋來薄荷草時,梅瀾影早已醒轉。當時她便覺得他們軟儂細語的樣子特別刺眼。
如果,一切都如同她猜想。
那麼,她可不可以大膽地做這樣一個猜測:祭祖台上,豹子向先皇與梅瀾影張狂撲去,風離禦推了她一把,不是急於構陷風離澈,他是為了保護他心愛的人?將她推向風口浪尖?
不,她苦笑著搖一搖頭。
他從來都是將她推至風口浪尖,如果不是她聰慧,如果不是她狠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可他卻將柔弱的梅瀾影納入羽翼下保護,不忍梅瀾影受一點苦痛。
原來,人的命是有貴賤之分的。好命的人可以受到保護,像她這般賤命,隻配被人利用。
原來,他要她設計梅瀾影,廢去梅瀾影的封號,原來他隻是利用她,他是想與梅瀾影長相廝守。她竟然傻傻地為他人做嫁衣!竟然這樣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