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副縣長蹲下來，仔細瞅著男孩兒，見他清秀的臉上滿是灰塵，衣服破舊，便充滿感情地回頭對大家說：“同誌們啊，從這個小男孩兒身上，仍然可以看出我們縣脫貧致富的任務還很艱巨，想想自己身上的擔子很重啊。”他安排秘書，既然男孩兒不要錢，就把他帶到浴室洗過澡，給他買身漂亮的衣服。
大家都用欽佩的眼光看著牛副縣長。牛副縣長不易察覺地笑了笑，在男孩兒的“小明不要衣服，小明要爸爸”的聲音中，上了他的奧迪。
就在牛副縣長就要把這件事情忘記了的時候，第二天，他在辦公室無意間拿起當天的市報，竟然在頭版發現了自己和那個男孩兒的照片。照片角度取得很好，牛副縣長沉痛自責的表情和小男孩兒的凝視和諧統一。把照片的主題——“牛副縣長關心失學兒童”的境界表達得很透徹。“他媽的！”牛副縣長笑眯眯地罵了秘書一句。
正要放下報紙的時候，牛副縣長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打電話給政府辦，叫他們安排縣電視台、縣電台、宣傳部、教育局有關人來，說要參加一項活動。然後，他又安排秘書去采購一些學習用具和兒童食品。他想自己分管的工作中有扶貧和教育兩項工作，既然有了這張照片，自己也應該再弄些後續報道啊。正好利用這件事製造輿論，讓那些平時嚼舌頭的人看看我牛某人到底工作沒工作。
一切都安排好後，幾輛小車排成隊，浩浩蕩蕩地向那個男孩兒的家中開去。牛副縣長跨進院子，提著禮物在攝像頭前麵麵帶微笑地向屋裏走去。
“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那天的小男孩兒從屋裏跑出來，就要朝牛副縣長的身上撲，牛副縣長趕緊用手擋住了他。“爸爸，我還以為你不要小明了呢！”男孩兒激動得小臉通紅，朝屋裏大喊：“奶奶，你還說小明騙你呢，看，爸爸真的回來了！”
一個七十來歲的老年人拄著拐杖，從屋裏走了出來，吃驚地望著院子你的這些人：“怎麼啦？小明這孩子又惹什麼禍了？”
“老人家，我們是來看望你的孫子的！”牛副縣長臉上堆滿了笑容，接著又麵對鏡頭，痛心疾首地表示：“作為一個人民的公仆，沒有照顧好祖國的花朵，我有責任啊！”“太感謝你們了！”老人十分激動地說：“都進來吧！”
“爸爸，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男孩兒又偎了上來。那個老人立即把他拉開：“小明，給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再叫人家爸爸了，你就是不聽。”
牛副縣長裝作好感興趣的樣子關切地問道：“老人家，能告訴我這孩子為什麼總是叫我爸爸嗎？”牛副縣長想今天當著這麼多的人麵，正好可以解釋一下。
“唉，說來話長啊！”老人歎了口氣，望了望牛副縣長，“八年前，他五歲的時候，還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那一天，她從學校回家，就看見他爸爸被警察帶走了。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當時，我們家周圍全是警車，孩子就在那時被嚇傻了。後來，就變得癡癡傻傻的，他媽媽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就一直跟我一個老太婆過……”
牛副縣長興趣來了，連忙問道：“那他爸爸犯了什麼錯誤？”老人熱淚縱橫：“我也不是太懂，聽說是什麼貪汙受賄罪。”老人抹了把眼淚，“從此以後，在孩子五歲的印象中，爸爸永遠是個挺著大大肚子的男人。所以，從那以後我孫子隻要看見大著肚子的男人總會喊爸爸。你還是不錯的，聽到喊不僅沒生氣，還買東西來看望，有的人直接就打上門啊！為這，這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虧……”
牛副縣長頓時愣在了那裏，電視台的記者也趕到非常尷尬，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拍下去……
2008.3.29
窗口前的文明
窗口前，一條長龍。
他在“龍尾”。二十，二十一……二十五位。他看了看鍾，11：02，還有將近一個鍾頭呢！他挺耐心，下班前應該能輪到我吧！
時鍾指向了11：20。
“哈！”來了一位，和他差不多的大塊頭，衝頭衝腦地擠了進來。窗口前“英雄”裏又多了一位。長龍，又粗了一些。
他焦急了起來：還有20分鍾銀行就下班了，照這樣下去，自己豈不是白等了？
“英雄”越來越多，長龍越來越粗。他，仍然排在“龍腰”。
他忍不住了：“喂！守點秩序，後邊排隊去！”
沒有人理會。隻有銀行內兩塊寬大的“講文明，樹新風”的牌子無聲地抗議著。
時鍾指向了11：50。長龍，似乎仍然那麼長，那仍然待在原地，一寸也沒有動。
左右看看，不是穿裙子的，就是矮他半個腦袋的。
幹脆……
他跨出了一隻腳。可是……
黨員證！
那團紅色的火焰，今天剛剛拿到，現在還放在自己胸前的衣袋裏。“不已惡小而不為，身為黨員，怎麼能？”
他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時鍾繼續轉動，窗前愈加擁擠。
“喲，怎麼啦？還在排隊啊？”
一張略顯熟悉的臉，剛從“火線”上下來，赫然出現在他麵前。
他笑了笑，隱約有一絲自豪。
“嗬嗬！”來人淡淡地笑著，語氣中滿是嘲諷。
他驀地想起：今天的入黨宣誓大會上，不也有他嗎？難怪這麼臉熟。
“大丈夫不拘小節！”
他終於離開了長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