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女子一時間語塞,好一會頗有些不情願地說:“我看他不過就是撞了大運而已。”
蕭皇後微微一笑,不再言語,眼神流轉,瀏覽著沿途的景觀,不時地發出輕聲的讚歎。
騎隊繞著長安大街走了一圈之後,停在了長安宮玄武門口。
宮門敞開著,門口兩邊數百儀仗隊站立著,演奏雄渾的樂曲,數十名文官武將站在門口,迎接突厥可汗的到來。
突利一聲令下,數百騎兵齊下馬。
幾名侍婢走到蕭皇後的車駕前,打開車門,將蕭皇後迎下車來。
沒有過多的繁文縟節,沒有歌功頌德的唱喏,遠遠地看見一人帶著兩個女子和十幾個文官從遠處走來。
蕭皇後見了這人,眼神就再沒有移開過,眼前漸漸變得有些模糊。
他沒變,依舊是那一襲錦衣長袍,隻有腰間的腰帶與眾不同,上麵有用金絲繡成的龍紋,用於區別他與其他人的身份。
臉上的那塊疤痕是他最獨特的標誌,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身邊的兩名女子,其中一個懷裏抱著剛滿一歲的孩子,另一個手裏牽著蹦蹦跳跳的小女孩,笑容滿麵地朝她迎來。
“皇後娘娘。”
“鵝鵝。”
兩方人馬迎上前,蕭皇後突然加快腳步,與其中一名女子緊緊抱在一起。
“哀家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你知道嗎,上次跟你分開,哀家不知道有多擔心,幸好你沒出事,不然哀家一輩子都會不安,你跟甄將軍的事哀家都聽說了……哦,不,該改稱皇上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哀家由衷為你們高興。”
“謝過皇後娘娘。”
“嗬嗬,是哀家要稱你為皇後娘娘才對呢。”
張氏嗬嗬一笑:“我不是皇後,皇後娘娘另有其人。”
“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等以後我再慢慢跟你細說。”
眾人的微笑地看著蕭皇後與張氏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直到她們敘舊完畢,兩人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
蕭皇後先是瞄了一直微笑著看著她的那個疤臉男人,又看了看他身邊那個懷抱嬰孩,雍容華貴,儀態萬千的美人,眼中露出一絲不解。
蕭皇後身邊的女子瞄了疤臉男子一眼,“甄將軍,我還以為你是專情癡心的癡情相公,沒想到最終也還是三妻四妾,三宮六院呢。”
甄命苦尷尬一笑,“幾年不見,蕭姑娘還是嘴不饒人。”
張氏為他解圍道:“皇後娘娘,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長孫貝兒。”
長孫貝兒微微一笑,“見過皇後娘娘。”
蕭皇後朝她點了點頭,這時,衣服突然被什麼扯了一扯,低頭一看,隻見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女孩,站在她旁邊,抬起頭,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她,一隻小手拉著她的衣裙,可憐兮兮地說:“姨姨抱抱。”
蕭皇後見她長得精靈可愛,忍不住彎腰將她抱起,親了她粉嘟嘟的小臉頰一下,笑著問:“小寶貝,你叫什麼名字呀?”
“鵝鵝。”
“你也叫鵝鵝呀,嗬嗬,小鵝鵝是嗎?”
“恩,姨姨呢?”
“姨姨啊,叫蕭月影。”
長孫貝兒眼中閃動這疼愛,笑著說:“見人就要抱抱,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跟她爹學的唄。”
眾女笑成一團。
甄命苦無奈地苦笑,扭頭望向一旁神情複雜的突利,心中暗歎,事情都過去幾年了,沒想到突利竟然還記得張氏的模樣,這也難怪,張氏這些年來的容貌並沒有因歲月而改變一絲一毫,倒是多了一分成熟嫵媚的風韻。
“突利兄弟,怎麼了?”
突利直勾勾地盯著張氏,看著她白皙粉嫩的嬌媚容顏,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不太確定,回頭瞪著甄命苦,低聲問:“甄哥,你的皇後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
甄命苦笑了笑:“眼熟嗎?也難怪,她是我妻子,當年被楊廣封為義成公主,嫁入突厥,還是我親自上突厥給搶回來的。”
突利聞言張大了嘴。
甄命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別怪我,你可能不太清楚,在她被嫁入突厥以前,她就已經是我妻子,我當初到突厥,也是為了將她帶回來,欺騙了你是因形勢所逼,情非得已,突利兄弟若要怪,就怪當時你我兩國處於敵對的位置,現在兩國結盟,之前的不愉快還請你別放在心上,長安城美女如雲,突利兄弟若是真喜歡漢族美人,不如就在長安定居下來,娶一個你喜歡的如意美嬌妻並不是什麼難事。”
突利早已不是當年青春萌動的莽撞小可汗,哪會為了一個女人跟整個強盛的大唐作對,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他還是算得過來的,而且甄命苦這些年還親自率軍幫他打敗了處羅可汗,助他坐穩了突厥可汗大位,這份恩情,足以抵消當年的恩怨。
聽到甄命苦的提議,他兩眼放出精光,哈哈大笑,早把當年的事拋到腦後,連連點頭:“我要十個像她一樣的美人!你說吧,要多少牛羊,本可汗有的是牛羊!”
此言一出,眾人安靜下來。
眼看氣氛變得有些僵硬,甄命苦一臉尷尬,湊到他耳邊:“可汗若是真心喜歡漢族女子,千萬不要說要用什麼牛羊換,女孩子的心是要用可汗的真心來換的,隻要可汗對她們真心實意,保證一輩子能對她們好,而對方又願意嫁給可汗的話,根本不用什麼牛羊,說不定還能撈來不少嫁妝,這可是個不錯的發財道,你看我,一分錢不花,一口氣娶了三個……”
由於常年征戰的後果,人口劇減,長安城男女比例接近一比十,太多女子找不到夫君,隻能坐守香閨空嗟歎,為了讓這些沒有獨自生存能力的女子找到依靠,甄命苦特地根據實際需要讓杜克明製定了一條法律,有條件的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開放了婚姻的條件,不隻限於士大夫階層,商賈和農戶,隻要有能養活自己,都可以迎娶那些心甘情願嫁給他的女子。
同時規定,“對所娶妻室都必須一視同仁”,若丈夫對自己的妻子待遇不公,妻子可以到法院狀告丈夫。
律法雖然荒唐,卻解決了姓別失衡的問題,全國各地人口激增,為了養活自己家中的妻子,男人們幹活都特別賣力,國民生產總值以年增長百分之百的速度飆升。
突利聽完越發地激動,登時覺得中原之地遍地都是黃金,越發地堅定了要移居長安的決心。
耳尖的張氏和長孫貝兒早聽見了甄命苦這些話,兩道殺人的目光朝他射來。
甄命苦登時感覺如芒在背,急忙轉移了話題,“突利兄弟,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大唐的頂梁柱。”
“這位是我大唐的立法院長魏征,副院長孫輔機。”
“這位是大唐總理杜克明,副總理房玄齡,這些都是大唐的國務委員……”
他一一為突利介紹。
“這幾位你大部分都見過了,如今是大唐軍委員會常任委員,你以前都見過了,李大亮,李靖,羅士信,尉遲敬德,程咬金,裴行儼,秦叔寶,徐世績……”
“這幾位分別是甘肅府長梁師都,山東府長劉黑闥,江南府長輔公佑,河南府長林士弘……”
“國土資源和建設部長閻立德,翰林書院院長閻立本,國家教育部長兼出版新聞部長禇登善,商務部長包齊家,衛生部孫環兒,環保部孫杏兒……”
突利聽著這一個個陌生的官銜,眼中帶著不解,也不知道這些官員到底誰的職務高些,誰的權力大些,以後他如果長居長安的話,跟這些官員的來往自然是少不得。
當他看見身穿奇特官服,身材窈窕的杏兒時,眼神一亮,“女人也能當官,這可真是稀奇,這位娘子可有夫家了?”
杏兒依舊俏麗如往昔,隻是眉目間的怨氣更加重了一些,兩年了,她依舊沒有懷上孩子,對禇登善的怨氣與曰俱增,怒目一瞪:“誰是你娘子!嘴巴放幹淨點!小心我毒啞你!還有,什麼叫女人也能當官?女人憑什麼不能當官?”
甄命苦朝他使著眼色,讓他少招惹這位姑奶奶。
突利嚇了一跳,接著笑了起來:“大唐的美人都嬌滴滴,卻又凶巴巴的,我喜歡,我太喜歡了……”
回過頭問:“甄哥,我若是到長安定居,你也給我個官當當。”
甄命苦笑著說:“就封你為外交部長如何?”
“外交部長?幹嘛的?”
“就是對外交涉的,跟外族有了矛盾,你就出麵幫忙勸架,誰要敢侵犯大唐國土,你第一個出使,向他們展示武力和實力,吵架或是打架的活。”
突利一聽是能打架的差使,立刻忙不迭地點頭,又問:“這些軍委委員又是幹嘛的?”
“相當於你們突厥的小部落可汗,也是我大唐的王爺。”
這麼一說突利便明白了,掃了李靖等人一眼,這些壯漢一個個目光堅毅,不怒自威,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猛將。
“都別站著了,我在大殿裏設下酒菜,為皇後娘娘和可汗你們接風洗塵,請!”
……
突厥與大唐結為盟友,簽訂了百年互不侵犯條約,加強經貿合作,自由通關的消息從長安宮中傳出,幾天便傳遍了天下,百姓無不奔走相告,為之歡呼慶祝。
長安城特地為遠道而來歸順的突厥可汗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焰火晚會,全城大肆慶祝了三天三夜。
城南的一間小宅子裏,舉國歡慶之時,從屋子裏卻傳來哀聲悲泣。
身受毒傷的李淵,加上鬱憤攻心,終於沒有熬過兩年,一命歸西。
獨臂的李世民與他的妻妾兒女跪在床頭,為李淵哭喪送終。
屋中並不缺吃穿度用的物品,隻是李家的人行動除了長安城以內,不得私自離開。
李淵死後,李世民看著滿屋子的李氏族人,雄心盡去,這兩年來的軟禁生涯,目睹長安城的繁榮昌盛,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政策開明,百姓擁護,心知李家從此複仇無望,大勢所趨,再沒有李氏一族複興的一天。
甄命苦網開一麵,放過了李氏一族其他不相關的人,包括李元吉和李建成的子嗣,撤銷了李氏一族所有親族的官職爵位,貶為庶民,並下令李氏一族三代之內,不得入仕。
識時務者為俊傑,想起了兩年前他隨長孫輔機回長安時,甄命苦親自到他府中找了他,對他說了一番話,他至今記得每一個字。
“為了你的族人著想,我希望你不要再向李氏的後代灌輸仇恨的意識,因果報應,李建成和李元吉是他們罪有應得,自取其辱,如今天下已定,你們根本成不了氣候,我也不會讓你們有任何搗亂破壞的機會,但你若一意孤心,被不切實際的想法蒙蔽了心智,做出破壞如今和平現狀的事來,我不會再手軟。”
這話若是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他多少會嗤之以鼻,但從甄命苦口中說出,他卻不得不信,眼前這個男人讓他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起來。
將李淵下葬後,他召集了李氏一族的所有家長,跟他們作了一次徹夜長談。
這次長談之後,李氏一族全體改名換姓,立下家規,甄命苦在世的一天,所有子孫不得踏足官場,對後代也絕口不提李家的覆滅曆史。
……
長安宮的慈寧殿中,蕭皇後目光熠熠地看著金碧輝煌的大殿,嘴裏喃喃自語:“沒想到有生之曰,哀家還能回到這裏。”
甄命苦扶著她走進了她居住了十幾年的臥房,房間是按照她以前居住的樣式重新布置的。
“皇後娘娘,從今往後,這裏依然是您的寢宮,請盡管安心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