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愛情與彩虹(3 / 3)

蕭水寒笑了:“我恰恰最喜歡小麻雀。”

“可是我沒有多少科學知識,我隻是一個打字員,你和我會沒有共同語言的。”

蕭水寒又笑了,但眼神中有幾絲憂傷:“我在科學迷宮裏的探索太辛苦了,漫長的探索啊……我希望有一個不懂科學的女人陪伴我,那會使我輕鬆一些。”

“那……”邱風還在尋找不同意的理由,蕭水寒笑道:“如果邱小姐不願屈就,就不要尋找理由了,我可以收回求婚的。”

邱風幹脆地說:“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抓獲的戰利品,哪能讓給別人?”

蕭水寒快意地笑了,他收起笑容,鄭重地說:“那麼,如果邱小姐不介意我的年邁--我的年齡完全可以作你的長輩了--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我的求婚。”

“我當然答應!我才不嫌你年邁呢。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父親去世很早,所以我的戀父情結一直沒有寄主,如果找個丈夫又捎帶個老爸爸,那才叫便宜呢。”她眉開眼笑地說。

蕭水寒又是一陣朗聲大笑,笑聲散入夜空。他的心中十分暢快,自從經過長江大橋那一幕,他就感受到這個女娃娃的吸引力,她是一道淺淺的山泉,是一塊晶瑩的水晶,甚至是一朵脆弱易折的冰花,但她能讓你忘掉所有愁緒,回到孩提時代的透明心境,而這種心境在他的百年孤獨中是久違了。在向邱風求婚前,他曾經頗為猶豫。以他的真實身份,與年方19的邱風締結婚約,他無法逃脫內心的負罪感。但他已經無法離開這個姑娘了。邱風不理解他的內心激蕩,認真地慰勸:

“不過你根本不象44歲的人。你的身體隻像35歲的青年,最多38歲吧,真的,我一點也不騙你。所以,咱倆的年齡根本不算懸殊,你幹嘛非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年邁之人呢。”

“謝謝你的誇獎。”蕭水寒微笑著,漸漸轉入沉思,他的目光稍顯蒼涼和憂傷。此後,在婚後的共同生活中,邱風發現,丈夫常常周期性地出現這種憂傷,他似乎有一個驅之不去的夢魘。蕭水寒說:

“不過,在你決定進入我的生活之前,我必須認真地、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一件事:作我妻子的人不得不做出一種犧牲。”

“沒問題,我答應!”

蕭水寒傷感地笑了:“我還沒把話說完呢。告訴你,我其實是一個不祥的人,也許是一個妄想狂患者,有時,我會不自主地回憶起我的前生,甚至前生的前生,對前生的回憶是我驅之不去的夢魘。夢境很逼真,而且……某些夢境太符合真實了,以致於我,一個生物科學家真的相信它。”

邱風聽得瞪圓眼睛,覺得身上有了寒意:“前生?你是說你相信前生?”

“對,甚至不僅隻是‘相信’,它幾乎是真實的存在。

所以,我的行為常常透著古怪。平時,我把它嚴嚴地偽裝了,你們看到的蕭董事長隻是一個帶著光環的虛像。不過,當合上家庭的帷幕後我就會取下假麵了,那時這些古怪可能就要顯露。若想成為我的妻子,應對此有所準備,應學會對它視而不見,不要刨根問底。”

他的話語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鬱,目光沉重。邱風心疼地看著他,她這才知道,原來她(和所有女伴)心目中的至神至聖竟然會有如此的心理創痛。不過這更堅定了她的愛情,她決心走進他的生活,他的內心,像小母親一樣愛撫他,溫暖他的心。

“還有,與我結婚的人,終生不得生育……”

邱風急急地打斷他:“不能生育?為什麼?”

他苦笑道:“這正是我的前生遺留給此生的不祥遺產,是一個重誓:我的親生子女一定會使我遭受天譴,我的生命將在親子降生之日結束。至於為什麼,我不知道,但這決不是虛幻的,可以一笑置之的,我無時無刻不感受到它的巫力,也決定要恪守它。因此,”他沉重地說,“願意做我妻子,就不得不犧牲作母親的權利。我知道,這對你是殘忍的,不公平的,你沒有義務受我的連累。但我無法擺脫這個重誓的約束,這也是我遲遲不結婚的原因。我把這一切都告訴你,希望在你在做出決定前慎重考慮。”

邱風沉下目光,內心翻江倒海。她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女孩,平常什麼事都是無可無不可的,但這件事恰恰戳到了她的痛處。這個決定不容易做出啊。沉思很久,她才抬起頭,眼中泫然有光。她說:

“記得我讀過一本台灣小說,說母愛沒有什麼神秘,那是黃體酮在作怪,人身上有了那玩藝兒,就會做出種種慈眉善目的怪樣子。看後我氣極了,奇怪怎麼有人能想出這種混帳話。很可能,我身上的黃體酮就特別多,月經初潮那年,我就萌生了作母親的隱秘願望,我老是想入非非,幻想有一個白胖小孩伏在我懷裏吮吸。這些話我從來不敢對女伴講,怕她們嘲笑我。你是我傾訴內心世界的第一人。”目光楚楚地沉默良久,她斷然說道:

“不過,我願意為你做出這種犧牲!”

蕭水寒感動地把她摟入懷中。那晚他們沒有再說話,此時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他們相偎相依,聽著雨簾叮咚,《春江花月夜》的古琴聲如水波蕩漾,月華瀉地。他們在靜默中締結了此生之盟。

三個月後他們就結婚了。一個豪華的,中西合璧式的婚禮。同伴豔羨的目光。奶奶笑得合不攏的嘴巴。整個婚期中,邱風是在狂喜和恍惚的感覺中度過的,就似乍進王宮的灰姑娘。她走進了蕭水寒的生活圈子,走進了一種全新的生活。但在結婚的狂喜中,她內心深處仍有著些許不安。畢竟,那兩條關於婚姻的約定太古怪了。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點古怪隻是冰山的露頭。在它下麵究竟藏著什麼——不知道。婚期的喜悅衝淡了這些陰影,但它們並沒有消失,它們在幽暗處悄悄潛藏著。

婚後的生活十分美滿。蕭水寒真的既像慈祥的老爸爸,又是一個熱烈的情人。婚前提及的前生之夢並沒有影響他們的生活,邱風僅覺察到丈夫偶爾會陷入傷感,此時,他會一動不動地背手而立,凝視客廳中一張古槐圖,那是一張水墨國畫,幹枯皺裂的樹皮以大刀闊斧的皴法渲染出來,古槐的老態龍鍾中透出睥睨萬古的氣勢。沒有作者。丈夫沒有介紹過這張古槐圖的來曆,僅透露過一句,說這株古槐便是前生的一個象征。

邱風遵守婚前的約定,對此裝作視而不見。不過,每到這些天裏,她就從一個淘氣的女娃娃變成慈愛的小母親,把丈夫放進愛的搖籃裏,為他唱著遙遠的催眠曲。

唯一的不如意之處是——孩子,那個經常臥在邱風的想象中、又永遠懸掛在半天之遙的孩子。邱風當然要遵守自己對丈夫的承諾,但這並不能阻止那個孩子常常從半空中下來,走進邱風的夢中。醒來後,她會眼眶潮紅,癡癡地想念他(她)。丈夫對她的心事了如指掌,每逢這時,他就會把妻子摟到懷裏,慢聲細語地扯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