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一片燦爛中,鄧飛總覺得有那麼幾絲陰影:蕭水寒的來曆自始至終罩著一層迷霧。盡管在電腦資料中,他在國外的履曆寫得瓜清水白,但由於種種原因,鄧飛一直沒有找到一個“活”的見證人。他是從G國回來,而G國是國際社會公認的一個毒瘤,那兒的法律已經崩潰,一個世紀以來,一直是洗錢和“洗身份”的天堂,江洋大盜和毒販都能在這兒得到一個清白的檔案。所以,蕭在G國的這段經曆難免使人懷疑——孫思遠正好是在G國失蹤的啊。
而且,蕭的為人太完美,太成熟。要知道,當他被置於觀察鏡下時,隻是一個20幾歲的毛頭小夥,在這個年齡階段,因為幼稚衝動犯點錯誤,連上帝也會原諒的。但蕭水寒卻超凡入聖,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聖人和楷模。
對蕭的調查從未正式立案。這是一個馬蜂窩,鑒於他的名聲,稍有不慎,就會引起軒然大波。但為了劉老生前的囑托,鄧飛一直在謹慎地觀察著。他退休後由龍波清接下這項工作。
龍波清十年前就幹上鄧飛的副手,他是一個紅臉大漢,身高體胖,說話時聲震屋瓦。進門他就喊:嫂子,今天拿什麼招待我?鄧飛妻子苗茵說:鄧飛釣的一條魚,有三四斤重,管你飽了。實不相瞞,老鄧釣魚以來,也就今天釣了一條大魚,恰巧讓你碰上了,你有口福哇。
晚飯時那條脆皮魚使他大快朵潁,他對女主人的烹調讚不絕口。誇了女主人,又誇鄧飛的好運氣,因為竟有這樣的傻魚咬鄧飛的鉤。兩人是打慣嘴巴官司的,鄧飛笑著,不理他的話茬。酒足飯飽後,他們來到書房,女主人泡了兩杯君山銀毫後退出去。龍這才開始正題。“銀行的馬路消息,”他拿著一把水果刀輕輕敲打著茶幾,看著君山銀毫在杯中升降,富有深意的瞟著鄧飛。鄧飛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他們曾通過非正式的途徑,對蕭水寒夫婦的財政情況建立了監控。嚴格說來這是違法行為,所以他們作得十分謹慎。“蕭水寒夫婦最近取出自己戶頭上的全部存款,又把別墅和一艘豪華遊艇低價售出,這些總計不下一億二千萬元,全部轉入一家瑞士銀行。他在天元公司的股票拿出一半,無償分給其它股東,另一半轉到妻子名下。聽說他已提出辭職,說他工作太累了,想到國內和世界各地遊覽一番。經查,他們購買了5萬元的國內旅支,兩萬歐元的國外旅支。”
鄧飛品著熱茶,靜靜地聽著他介紹。老龍說:“按說,現在不是他旅遊的日子。他結婚六年,妻子第一次懷孕,如今已五個月了。”
鄧飛點點頭說:“在對他監控時,我發現邱風對小孩子有極強烈的母愛,那時他們沒孩子,幾乎每個星期天都要把別人家的孩子接來玩。我想,對這個得之不易的孩子,她一定會加倍珍惜的。再說,蕭的事業正處鼎盛期,這時退隱很不正常。”
“還有一點十分可疑,他在董事會上宣布,他將到南太平洋某個島嶼隱居,從此不再和人世有任何聯係。”
“噢?這麼決絕?”
“是啊,這是他的原話。這不太正常吧。不過你知道證據太不充分,而且這些證據‘來路不正’,無法正式立案,最好有人以私人身份追查這件事。”他狡猾地笑著,“我知道一拋出這付誘餌,準有人迫不及待地吞下去,是不?”
鄧飛笑笑,默認了。聽到這個消息,他身上那根職業性的弓弦已經繃緊,想起了27年前劉老的沉重告誡。龍說:
“如果你決定去,局裏會盡量給你提供方便,包括必要的偵察手段和經費。不過我再說一句,你是以私人身份進行調查,如果捅出什麼漏子,龍局長概不負責。”他笑了,“這是幾句公事公辦的扯淡話,我知道你老鄧的身手。還有,龍局長不管,龍波清會不管嗎?哈哈。”
鄧飛簡單地問:“他什麼時候離開武漢?”
“據說就在這兩天了。說要等一座斯芬克思雕像安好就出發,那是蕭水寒留給公司的記念。你不妨去看看,聽說非常漂亮精致。”
“好的,我接下這件活。我把需要的偵察器械列個單子,明天交給你。”
“行,沒問題。喂,老鄧,你預測一下,這件事追下去會不會追出什麼結果?憑你的直覺猜吧,你的直覺常常很管用的。我現在可是滿腦門漿糊。”
鄧飛搖搖頭:“不行,這次我預測不出來,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點超出常規。”
龍波清沒再說話,向臥室喊道:“嫂子,我走啦,下次老鄧再釣到魚別忘了喊我。”他到衣帽鉤處取下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