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垂釣27年(2 / 3)

劉老捧著茶杯沉默了一會兒,呷了一口熱茶,繼續往下說:

“我曾有一個學生孫思遠,生前是山東琅琊台生命研究所所長。實際上,我們的師生關係是掛名的,我們隻是在信函中討論過一些問題,此後他就一直以師長之禮待我。其實他的學術成就早就超過我啦,生物學界甚至認為他是李元龍--生物學界的教父--的隔世傳人。不幸的是,五年前他去G國旅遊時,竟然離奇地失蹤,那年他剛剛50歲。這個傑出科學家的失蹤曾驚動了國內和國際警方,但調查迄今毫無結果。“鄧飛也回憶起這樁案子,它曾登在全國的案情通報上,公安部也曾發過協查通知,後來沒有結果。但他不知道這樁失蹤案與手頭這篇文章有什麼關係。劉老說:

“孫思遠生前曾和我有一次閑聊,可以說,這篇文章的輪廓,在那次閑聊中已經勾畫出來了,兩者完全吻合,連文章中一些細節都吻合。當然,單是這種吻合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科學史上有不少事例,不同科學家同時取得某一突破,像焦耳和楞次,達爾文和華萊士等等。但有一件事使我很不放心。”

他看著鄧飛,加重語氣說道:

“我與孫相識多年,對他的行文風格已經十分諳熟,他的思維極其簡捷明快,行文冷靜簡約,其內在力量是別人無法模仿的。奇怪的是,青年蕭水寒的文風卻與他十分相似,非常相似。”

那天晚上,鄧飛向劉老要了幾篇孫思遠的文章,強迫自己看下去。第二天會麵時,他小心地告訴劉老,他看不出劉老所描繪的絕對的一致性。劉老苦笑著說:

“我絕不是貶低你,你在自己的專業中一定是出類拔萃的專家,但在判斷論文風格時,請你相信一個老教授的結論,這一點不必懷疑。”

鄧飛問道:“那麼,按你的推斷,蕭文是剽竊孫的成果?--而且恐怕不僅僅是剽竊,很可能他與孫的離奇失蹤有某些關聯?”

劉老點點頭,陰鬱地說:“我多少作了一些調查,蕭水寒是3年前從G國回來的,”他在“G國”兩個字上加重讀音,並看了鄧飛一眼。“他回國後就如爆炸般接連發表了幾篇高水平的生物學論文,接著創辦了天元生物工程公司。可是在此之前,他在生物學界籍籍無名,也沒有任何學曆。你看,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生物學家,這不合常情。”

但除此之外,劉教授不能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臨走時,老人再次諄諄告誡:

“我知道自己的懷疑太無根據,我是思想鬥爭很久才下決心來這兒的,希望此事能水落石出,使我的靈魂能安心去見孫思遠先生。他的過早去世是生物學界多麼沉重的損失啊。如果他是被害,我們絕不能讓凶手逍遙法外。不過你們一定要慎重,不能因為我的判斷錯誤影響一個青年天才的一生。”

他的話透露出他的矛盾心境。鄧飛也被他的沉重感染,笑道:“這點你盡可放心,文化大革命已經過去一百多年啦。”

走到門口,老人交代著:“有什麼需要了解的請盡快給我聯係,我這把年紀,不定哪天就爬煙囪了。”

那時鄧飛笑著說:“不會的,不會的,你老能活到100歲。”他把老人送出大門。

劉老對故友的責任感使鄧飛很感動,但一開始,鄧飛並不打算采取什麼行動,單憑一篇文章的相似風格就去懷疑一個科學家,未免太草率了。那天鄧飛沒有聽出老人話中的不祥之音,回濟南後不久,老人就去世了,原來他已經是肺癌晚期。他為了故人情意,臨終前還抱病遠行,這使鄧飛覺得欠了一筆良心債。於是,他不顧別人的反對,在此後的27年中,對蕭水寒作了不動聲色的耐心的監控。不過調查結果基本上否定了劉老的懷疑。

在對監控材料做出推斷時,鄧飛常想起文學界的一樁疑案:有人懷疑蕭洛霍夫的名著《靜靜的頓河》是剽竊他人,對這個觀點有讚成有反對,一直是個糊塗案子。這種懷疑之所以有一定的市場,是因為蕭洛霍夫自此後確實未寫出任何一部有分量的作品。但蕭水寒則不同,此後的27中,他確實沒再寫過有分量的論文,但在生物工程技術中有卓越的建樹,他的學術功底是無可置疑的,在國際生物學界也是佼佼者。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會懷疑蕭水寒的處女作是剽竊他人呢——尤其還與謀殺連在一起?

實際上,隨著時間的推移,鄧飛覺得自己幾乎成了蕭水寒的崇拜者。他常羨慕蕭先生活得如此瀟灑,他多才多藝,能歌善文,既有顯赫的名聲,又有滾滾的財源。

他品行高潔,待人寬厚,在研究所和生物學界有極高的聲望。鄧飛曾疑惑蕭水寒為什麼一直不結婚,不過幾年前他終於有了一個美滿的婚姻,妻子是一個水晶般純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