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3 / 3)

陳敬歎了口氣說,終於提到正題上了,我知道,但我是情不自禁的,我願意離婚,隻要你也願意。

程琦不敢看他的眼睛,仍然低著頭說,可我沒有想好。

陳敬說,不要緊,我能等。程琦忽然間流下了淚,她哽咽著說,你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陳敬過來把程琦摟在了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身子說,別哭,別哭,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你不願意離婚也可以,隻要能常常看到你,能聽到你的聲音就行了。

程琦哭得更厲害了,她說,我也離不開你,可是……

他抱起了她的頭,說,來,先別讓我們想那些問題了,來,讓我好好地看看你,我實際上從來都沒有好好地看過你。

他吻了她的淚臉,她忽然間把他抱緊了。他們在沙發上摩挲著,突然,他把半裸著的她抱了起來,到了他的臥室。他將她的衣服一件件脫去,又將自己的衣服也脫去。他進入了。她也瘋狂了一樣。他抽動著,肚子上的肉晃著,頭皮也完全裸露著。她忽然間閉上了眼睛,不動了。在他要射精的時候,她本能地一把將他推了下來。

陳敬有些沮喪,在那兒自己弄了一陣,才躺了下來。程琦也一身疲倦,她說,對不起,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

陳敬驚奇地說,怎麼會呢?

程琦說,自從我知道靈靈的病在酒後懷孕所致,我就對他產生了不滿,我知道,這對他是不公平的,但我沒辦法。我記得我們也有過一次,也是中途我把他推了下來,因為我又想起靈靈。後來,我們還進行過一次,但我沒有任何熱情,我那兒被弄破了,好幾天都不好。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好過。

陳敬歎了口氣,說,怪不得呢,我還以為你討厭我。

程琦說,不,我偶爾也會想,但我馬上又會斷絕此念頭。我有些討厭這種東西。

陳敬說,這對你不好,對你的健康是有害的。

程琦說,我沒覺得,但我真的無能為力,也許等靈靈的病好了以後,我也就好了。

這是心病。

說完,程琦開始穿衣服。陳敬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不,你不能這樣看問題,你是你,靈靈是靈靈,我是醫生,我敢肯定你們的事與靈靈的病沒有多大關係,或者說沒有根本性的關係。

程琦反問,你不是說也有可能嗎?

陳敬說,這隻是一種假設,僅僅是假設,但你們是夫妻,或者說,你是一個女人,我是一個男人,我們相愛,我們有這樣正常的性要求,是最正常不過的事,這是成熟男女之間正常的生理需求,與我們吃飯一樣,如果你拒絕了這樣一種行為,無疑是否定了你們之間的夫妻關係。

程琦沉默著,陳敬繼續說,說句不好聽的話,你的性心理有些問題。程琦說,這我知道,但我想,靈靈的病一天不好,我的病也一天不能治,靈靈的病好了,我的病也就自然好了。

陳敬歎了口氣說,這樣吧,我哪天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也許你會聽別人的話。

程琦說,不,我不去,我沒病,我覺得我就是不需要。

說完,程琦走了出去。

從那以後,陳敬就常常住在那裏,雖然他們沒再那樣,但彼此間也知道對方的心意。

一個月後的一天晚上,陳敬把剛剛睡去的程琦叫醒,叫到了他的房間。他說,我非常非常想你,我想抱一抱你。程琦過去了。在擁抱中,他又把她的衣服全脫去。他說,你放心,我買了安全套。程琦不好意思地說,我不知道我行不行。陳敬說,來,我們試試。

可是,當程琦又一次看見他胖胖的身子時,就想起了他的頭。她雖然沒有把他再次推下來,但她沒有怎麼興奮。她不行。他說,會好的。

那晚的第三天,靈靈手術開始了。雖然他們一直堅信手術的成功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但他們也知道,一旦手術失敗,靈靈則比現在更嚴重。程琦的心情非常緊張,她還在想,如果失敗,他們還要償還三十萬人民幣的債務。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陳敬本來是在手術室的,但他中途出來看見程琦緊張的樣子,便坐在了她身邊。程琦說,你進去看著靈靈。陳敬說,沒問題,他們不需要我。陳敬的手一直緊緊地握著程琦的雙手,他隱隱覺得她的手在抖。他把她摟在了懷裏。後來,她在他懷裏睡著了。

19

靈靈的手術做得很成功。

程琦幾乎再也沒有回過公寓,天天在醫院裏看著靈靈。醫院的病房是特意為靈靈這樣的病人設製的,跟家裏一樣,什麼都有。陳敬的訪學現在才開始,他白天總是忙著,但每天都會來看一次他們,給他們帶些吃的,還忘不了一束玫瑰。一周就這樣過去。到了第二周時,陳敬要隨醫科大學的一位教授到外地去考察。臨走的時候,他來跟程琦告別。

他吻了程琦,可程琦先是本能地躲避了一下。

他走後,程琦又歸於平靜。楊樹這些天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問她和靈靈的情況。

她在不知不覺間又回憶起他們過去的情景。不回憶則已,一回憶她就感到不安。她覺得對不起楊樹。楊樹跟她在一起的日子雖然不富裕,但是平實的,真實的,自在的,而跟陳敬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充滿了華麗,但她一直覺得是在夢裏,心裏充滿了不安。

醫生對程琦說,你要多給孩子講故事,要刺激他的大腦。程琦便在病房裏給靈靈讀中文故事,有時還大聲地讀唐詩宋詞。常常有醫生和護士推門來看,眼睛裏有一種好奇,但程琦覺得那是鄙夷,非常不快。她幾次想搬出醫院去,可醫生不允許。她隻好懷著一種不快繼續給兒子讀唐詩宋詞。一周以後,醫生說靈靈可以回家休息了。程琦便打了車,抱著靈靈回了公寓。在這裏,她可以大聲地念中文故事,可以讀唐詩宋詞,有時還給靈靈唱歌。靈靈暫時不能活動,但手術後大腦的反應比以前快多了。有一天,程琦讀一首李商隱的《無題》時實在覺得乏味之極,她累得坐在了沙發上。靈靈突然對程琦說,媽媽,你休息一下,我給你念。程琦一聽,頓時蹦了起來,她驚奇地看著兒子,說,好,好,好。

靈靈背第一句時,程琦心疼地笑了,背到第四句“蠟炬成灰淚始幹”時,程琦已經把臉湊到了兒子的跟前。到了第六句時,兒子稍稍有些停頓,她便殷切地看著兒子。兒子終於想起來了,當兒子讀完“青鳥殷勤為探看”那句時,程琦一下子把兒子抱起來,在臉上拚命地親。她的淚水把靈靈的小臉兒也濕透了。

她立即打電話給楊樹說了。楊樹也高興地問,真的嗎?她說,是真的。當她把電話掛掉,然後又給陳敬打電話時,她才忽然意識到,在她的內心深處,楊樹仍然是第一位的。她沒有給陳敬打電話。她給醫生把這一情況說了,醫生高興地說,現在你想方設法讓他念,也許他的記憶力很好,把你給他念的都記下來了呢。

但靈靈的記憶是時靈時不靈的,你根本不知道他記住了些什麼。醫生說,可能還在恢複期,慢慢來。即使這樣,程琦也夠高興的了。大腦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靈靈愛看電視裏的動畫片。他聽程琦讀一陣唐詩或是他自己記不起來時,就嚷著要看動畫片。程琦便給他放上,也跟著看。兒子已經能看懂了,而且對一些英語也能聽得懂。這讓程琦非常驚奇。

這一天,楊樹打來電話時要跟靈靈說話,靈靈抓過電話說:

“爸爸,你在那邊沒找女人吧。”

他們都驚呆了。楊樹心虛,趕緊說,爸爸在這邊等著你和媽媽回來呢,爸爸整天忙著給你們掙錢呢,哪敢去找別的女人呢。

靈靈卻說了句“Iloveyou”後就把電話掛了。

程琦呆呆地看著兒子,她不知道兒子的心裏在想些什麼。從那一刻起,他突然意識到,其實兒子的心裏什麼都明白,隻不過過去他無法說而已。

這一天,陳敬回來了。他給程琦和靈靈買了很多東西,靈靈很高興。他拿著一把槍玩著玩著就說:

“我回去要爸爸給我買一個更大的我沒有見過的槍。”

陳敬看著程琦,程琦也看著陳敬。

那天晚上,靈靈睡去後,陳敬把程琦叫到了他的臥室。程琦一進門,他就把她抱在了懷裏,把雙唇壓在了程琦的嘴上,手已經在程琦的裙子裏了。程琦沒有反對,也沒有迎接。在陳敬把程琦的內褲脫掉的時候,程琦忽然說,你真的想嗎?陳敬說,我早就想得不行了。可是程琦說,可是,我真的不想。陳敬還在堅持,程琦說,我可能是性冷淡。

陳敬忽然間鬆懈下來,他說,不,你就是心理上有些障礙而已。程琦說,不僅僅如此,過去我見你時,我覺得自己可能是些心理上的障礙,但我們那樣後,我就知道我已經得了性冷淡病了。陳敬說,沒有的事,你能行。程琦頹唐地說,不要再騙我了,我自己知道。說真的,我現在一點兒都不想那樣,前兩次我雖然也想,但我不行。

程琦把已經被脫去的內褲又穿好,她說,也許剛開始是心理障礙,但後來就真的成病了。

陳敬說,不要緊的,即使是這樣,這裏的心理醫生很管用的,明天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程琦說,心理醫生我會去看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得給你說一下。你今天也看到了靈靈的表情,也聽到了他的那句話,那天他爸爸給他打電話來,他在電話裏說,爸爸,你在那邊沒找女人吧。我當時都不相信自己。他什麼都知道。他想他爸爸,他離不開他爸爸。你知道,我在兒子身上花了多少精力,我是離不開他的。他才這麼大,就已經遭受了這樣大的病痛,我再不想讓他的心靈受到任何的傷害了。

陳敬看著程琦的臉說,我已經想過了,你如果願意,我們就在這裏永遠地生活下去。

我以前給你說過,你說過要考慮的,而且這裏的大學也希望我留下來。

程琦說,不,我已經想過了,這裏不適合我。再說,你也有妻子和女兒,我覺得我真是不應該讓你來。

陳敬說,不,不是你讓不讓我來,而是我願意來。我真的非常愛你,我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女人。真的,你不僅僅漂亮,內心太美好了。

程琦說,可是,我們不合適。我跟你在一起,就覺得是很久以前的知心朋友,是自己的親人,但我們那樣的時候,我沒有任何激情。我寧可我們還像過去那樣天天在電話上見麵,聽聽對方的心聲,幫彼此解決一下生活中的困難,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硬要在一起。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對你的家人產生內疚,我是覺得很對不起她們。

陳敬說,不,你不要這樣想,生活本來是虛假的,就是要一次次地打碎再重來。我願意離婚,真的,我非常願意。至於我的女兒,則另當別論。

程琦搖著頭,陳敬抓著她的手繼續說,你聽我說,程琦,我們之間雖然也沒有什麼非常親昵的話語,我們都是很克製的人,但是,我們從內心深處是非常相戀的,至於我們不能那樣,也許是你很久沒有那樣的緣故,這根本不要緊,這是可以治好的。

程琦說,我早已想過了,的確,我們是非常知心的那種朋友,但是,你也僅僅是我的靈魂,是我精神的依靠,但不是我的現實生活。我的現實生活是他。這一點我從跟著他到他們家鄉那天起就已經確定了,但我一直不知道,直到現在,我遇到你之後,我才知道他才是我的宿命。他愛我,我也還愛著他。

陳敬痛苦地說,可你不是說你們已經很久沒有那樣了嗎?

程琦說,是的,但愛與那種事沒有多大關係,就像你我一樣,我們彼此內心一致,但與那種事無關。別再逼我了。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我不喜歡在異國他鄉過一種我不熟悉的生活。這裏使我不安,也使我不快。我現在老想的是,靈靈什麼時候才能好,我們就趕緊回國。

陳敬雙眼一直盯著程琦的眼睛,但程琦一直看著別的地方。她說,我不願意傷害他,也不願意傷害我的兒子,更不願意你背井離鄉。

陳敬說,我願意背井離鄉,我會對靈靈像親生父親一樣的。

正在這時,隻聽一個聲音說:“你不是我爸爸。”

不知什麼時候靈靈已經在這裏了。程琦趕緊抱起兒子說,你怎麼走過來的?我不是給你說,你不要走這麼長的路嗎?

她抱起兒子出了門。

第二天早上,靈靈早早地就看動畫片了,陳敬和程琦在餐桌上吃早餐。他們都一臉的疲憊。陳敬看著程琦說,你能再考慮一下嗎?

程琦鄭重地看著陳敬說,就讓我們永遠都活在彼此的內心吧!

陳敬真想大哭一場,可他沒有。

程琦也想流一回淚,也沒有。

他們吃完了早餐,像往常那樣又各自回了房間。然後,陳敬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過來對程琦說,我走了。

程琦默默地把他送到了門口,說,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陳敬微笑著看程琦,他說,再讓我親一下吧。

程琦把臉挨過去。他在她眼睛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忽然他說,記住,有什麼困難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隨時都會出現在你的身邊。

然後他轉過身去。程琦看見他的眼淚在飛。她在門口站了好長時間,淚水打濕了她站的地麵。直到樓上有人下來時,她才關了門,拭了自己的眼淚,往回走。驀然間,他看見兒子早已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她。她又忽然間想起陳敬在臨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起靈靈。她由是也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陳敬回國後給程琦用英語發了個短信:我已經回家,請放心。我愛你。

程琦回道:祝你一切順利。

她回完這個短信的一刹那,突然間覺得輕鬆了。現在,她的英語口語水平已經很不錯了。她每天仍然要學習一陣英語,然後才給靈靈教漢語。但他同時也發現,靈靈的英語也大有長進,便鼓勵他看電視,在家裏有時也用英語對話。

靈靈好得很快。每天上午,醫院有專人給靈靈按摩,還有專人帶他運動。下午的時候,隔一天也有運動。剩下的時間,程琦便帶著他在街上慢慢地走。

一個女人的本色有一天,她收到陳敬的電子郵件。他說,離開美國的一個多月來,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是帶著某種莫名的衝動去美國的,剛開始我也沒有想過要離婚,但和你時間一長,我就不能自拔了。你還記得嗎?剛開始我是又說又笑,有時還要挑逗你,可是後來,我被情所俘,再也沒有先前的那種灑脫了。我一心想的就是和你擁抱,和你能在一起。當你拒絕我的時候,我當時真的非常痛苦。當然,我們已經是成人了,我們知道如何克製自己。在回國的前一周,我幾乎不能和家裏人正常說話。我心裏滿滿的全是你。但在後來,我慢慢地發現,也許你是對的。我們此後的人生也許會帶著很多的遺憾,但我們超越了自我。對我來說,我超越了情欲。你真的醫好了我紛亂的靈魂。再讓我說一次,親愛的。

也許這是我最後給你寫信了。如果你以後不再需要我的幫助,我們就很可能不再通信了。

我想過,這樣也許對你更好。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全新的人生,一個從容的人生,一個自在的人生。再見!親愛的!

程琦顫抖著看完了這封信後,她回道,如果我以前也一直有一顆不安的心的話,你讓我安心了。你使我體驗了一種高尚且純粹的人生。你使我更加澄明,寧靜,自在。謝謝你!

但是,在不久的一天,他又發來了一封郵件,不過,裏麵隻有一句話:一定要去看看心理醫生。

她沒有回複,但她去看了心理醫生。是一個加拿大籍的女人,年齡大概和她差不多。

大概要走二十分鍾的路。她們前後見過幾次。第一次,程琦把自己的心理障礙告訴那位心理醫生時,她對程琦說,心理治療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你的問題在於對性的態度而造成的。程琦不明白,醫生告訴她,性對一個人有三種功能,一是健康功能,二是生育功能,三是快樂功能。你現在將它隻視為生育功能,當然這種說法也不完全對,但是,你至少是在這方麵出了問題,而你將其他功能全都漠視了。你現在還想生孩子嗎?

程琦說,不,不生了。

醫生問,那你為什麼還害怕它呢?

程琦說,不,我不是害怕,而是討厭。

醫生又問,除了你丈夫以外,你還和別的男人做過愛嗎?

程琦猶豫了一陣說,有兩次,都是他要的,第一次我還有些衝動,但也僅僅是一刹那,第二次我壓根兒就不怎麼想,所以兩次都失敗了。

醫生在那次談話結束後對程琦說,你有些性冷淡,但不要緊。你需要兩個階段的治療,第一階段是對性的認識。我給你推薦幾本書,你好好看看,你需要對自己的病有準確的了解。第二階段是治療,但這種治療也必須是建立在第一階段之上。

程琦從她那兒拿來了三本英文書籍,都是有關性的認識的。她每天在靈靈去接受治療的過程中坐在附近看那幾本書,包裏還背著本大詞典。這倒是學習英語的好機會。她樂意。在那幾本書裏,她驚訝地發現,她對性簡直一無所知。性遠遠不是會做愛這麼簡單,性牽扯的太多了。它是道德的起源,是社會文明的調節者。每次人類文明的發展或重新認識,都首先要從性開始。從那幾本書裏她還了解了人類的性文明史,了解了發生於美國六七十年代後波及世界各地的那場聲勢浩大的“性革命”運動,了解了美國婦女的“走出廚房”運動和其他婦女解放運動的成果。其中有一本書還專門介紹了很多心理治療的案例。

十天以後,她又去見那位心理醫生,她們又聊了很久。這一次主要是程琦談看過這些書的感受。她的確是接受了一次性文化的洗禮。這十天來,尤其是她向醫生講她看過後的感受時,她發現自己在這方麵真的變了很多很多。她對性的態度明朗了,再也沒有以前那麼討厭了,可是醫生告訴她,你對性的討厭和長期厭倦已經改變了你的一些生理機製。接著,醫生問她和丈夫在一起時的各種性行為,問完這些後已經到中午了。醫生說,明天我們繼續接著談。

第二天,程琦把靈靈送到醫院後,就去了心理醫生那兒。她們又聊起了她的戀愛過程和生活細節。她還填了一些心理測試題,最終醫生對她說,我必須要說明的一點是,你在這幾年的生活中,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男人,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母親,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強者,你唯獨沒有把自己當成女人,所以,從某種角度說,你雖然在一係列的事件上都取得了令人敬佩的勝利,但是,它們也異化了你。在一個男權文化為中心的社會裏,這是女人最容易出現的問題。你擺脫了男權文化之後,卻又陷入了女權中心主義,這兩者都是不好的。前者壓抑了你的個性,而後者又讓你在男權社會迷失自我,丟失本性。

從現在起,你得重新回到自我,去找回你一個女人的本色,那時候的你,也許完全擺脫了男權的壓抑和女權中心主義的異化。

程琦在聽著這些的時候,陷入了沉思。她何嚐不知道這些呢?但她從來都不承認,不承認是對它的認識不夠;不承認是她不想否認自己的成功,但是,她沒有想到,是這樣一種深層次的意識在壓抑著她。楊樹排斥她是因為這種東西,楊樹對她的恐懼和敬畏也是因為這種東西,但楊樹至少是一直將她當成女人。而別人呢,社會呢?霍雷教授等那些廣場上的朋友對她的尊敬是因為她的道德和正義感,陳敬呢,陳敬一直是她的推波助瀾者,是她性格中的強力所在,而陳敬將她看成了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認為她是一個道德的符號,一個正義與良知的使者,一個美麗的且了不起的母親,當然,他也把她看成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要有性的女人,可是,當她身上承載了那麼多東西後,她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

她竟然被這些東西綁在了十字架上?她竟然就是被自己愛著的尊敬著的那些人綁上了十字架的。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實。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心理醫生那兒出來的,總之,她忽然間哭了。她恨那些人嗎?不,她一點兒都不恨。她還愛著他們,但她忽然間決定要遠離他們了。這是無意間造成的,是好心造成的。誰也沒有錯,錯的隻是她,是她那顆堅強的心。難道堅強也有錯嗎?堅強雖然沒錯,卻使她走得太過了。

相反,隻有楊樹,隻有楊樹對她的淡漠,才是她現在所在乎的。

醫生問她,你還愛你的丈夫嗎?

她說,是的。

醫生說,你是想繼續你們的愛情和婚姻生活,還是想斷掉?

她的內心忽然間一陣恐懼,她說,當然願意繼續。

醫生說,這麼長時間以來,我相信他對你會有另外的認識,如果他在外麵沒有別的女人的話,他一定在性方麵產生了壓抑,或是也有了性心理疾病。

她一陣內疚,沉默著。

醫生又問,你不在的時候他手淫嗎?

她說,有,他有手淫的習慣。

醫生說,你想想看,當一個男人在有了妻室後還一直手淫的話,是件多麼可怕的事。

她的淚水終於出來了,她說,是的,是的,這都是我的錯。

醫生說,好吧,你第一階段的治療已經結束,可以進入第二階段的治療了。

臨走的時候,醫生又給了她一本專門介紹治療方法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