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總說：“還有一道菜沒上呢。部長再稍等等。”
蜢子說：“不上了，不上了！吃不了了。上了也是浪費。”
卜總問：“部長真的喝好了？”
蜢子說：“喝好了。”
小卜主任問：“部長吃啥飯？”
蜢子說：“來一小碗清湯麵就行。”
三人又說了幾分鍾話，雀斑小姐端上來麵條，蜢子吃了，說：“休息吧。給您添麻煩了。”
卜總說：“哪裏哪裏！俺這偏遠小鎮，條件差點兒，部長多多擔戴。”
小卜主任就領蜢子出了餐室，拐了幾個彎，進了一條長長的走廊。那個雀斑小姐正立在一間屋的門前等著。她見小卜領著蜢子走過來，就推開了門。兩人來到門前，雀斑小姐迎上來，對蜢子向裏一招手：“部長請！”蜢子進了屋，見客房檔次不太高，卻挺整潔，還有衛生間。裏外間用挺大的落地布簾隔著。小卜主任說：“部長早點兒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來領您去吃早飯。”又說，“閂好門。”
蜢子雖腦袋暈暈乎乎，雙腳輕飄飄的，心裏卻比較清醒，說：“明天盡量早點兒走，好到北靈趕10點的火車。”
小卜主任應著，把一條拴著兩枚亮晶晶的小鑰匙的鏈子放在蜢子手裏，退出去帶上門走了。
蜢子脫下T恤衫，又脫了長褲扔在臘條椅上，去衛生間嘩嘩啦啦放了一陣子水，隻覺得很是痛快和輕鬆。洗了手，回到門廳，準備拿牙刷杯子，去刷牙洗臉，卻聽裏間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部長，請您先來一下。”蜢子吃了一驚，忙掀開隔間的布簾，隻見床上像跪坐著個人，身上蓋了塊挺大的綠色緞子被麵。他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先掀開那被麵的一角，竟露出了一條彎曲的白腿。心中一晃悠，忽地揭了被麵，更是大驚失色。一個女子雙眼被綠綢蒙著，雙手被綠色的綢帶反綁著，如一隻青蛙跪伏在一塊荷葉狀的圓形綠色棉墊子上。頸子上鎖了個不鏽鋼的項環，一條長長的鏈子從項環上垂下來。項環上係了隻杏核大的銅鈴。看出是那個陪酒的女子無疑了。
蜢子的心禁不住像敲鼓一樣狂跳起來。他瞅瞅床下，想看看有沒有潛伏著歹人，在他要想好事時，一擁而上，拳腳棍棒相加，打倒在地，然後敲詐一萬兩萬十萬，不然就綁了去派出所。蜢子猶豫了一下，回身去外間閂好門，拉著門把手試了試拉不開。又看看窗子，也都關得嚴嚴的，還上著鐵欞子，拉著落地窗簾。回到那女子麵前，蜢子還是有些猶豫。
他伸手托起了子的臉，一隻綻開兩排雪白的小牙的紅嘴衝著他，如一朵鮮豔的喇叭花。一時，他的雙腿發抖，腳底下飄了起來，幾乎站立不住。他解開了她眼上蒙著的綠綢，又解開了她反綁著的雙手。子起了身，扶住他，把他拉向自己。一時，他竟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條野狗。一條腿一軟，就撲在了她的身上。也就在這時，蜢子隻覺胸口被一隻硬硬的東西狠狠地硌了一下。兩個人同時尖叫了一聲。他急忙起身，見是子項環上拴的那隻杏核大的銅鈴。心頭咆哮的洪水如在即將衝垮河堤時刷地退了下去，灼熱的肢體如淬了火的鐵塊般冒著白氣冷了下來。他扯起那條不鏽鋼的長鏈子，問：“哎，子，我問你，這鏈子，是主人怕你跑了？”
子沒想到蜢子這樣問，怔怔地望著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隨即，淚水湧滿了雙眼，在燈光下盈盈閃爍。
蜢子一看不妙，扶她坐起來，又問：“你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是他們劫持你來強迫你做這種事，我一定想辦法救出你去！”
子一怔，反問道：“孟部長，您說話算話？”
蜢子說：“你看我像個騙子？”
子咬咬嘴唇，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蜢子問：“項環能打開嗎？”
子說：“小卜不是給您鑰匙了？”
蜢子忙去床頭櫃上拿過那把拴在電鍍鏈子上的小鑰匙，給子開了項環，把那鏈子和項環扔在床頭櫃上，說：“子，穿上衣服！”轉身跑到外間，穿上了T恤衫和長褲。當他回到裏間時，見子還愣在那裏，就說：“穿上衣服，你走吧！”
子疑惑不解地望著他：“您讓我走？”
蜢子說：“對。姑娘，實在對不起！”
子卻說：“我不能走。”
“為麼？”
“這是卜總交待給我的事。我伺候不好您，她會讓小卜給上家法的。”
“不要緊，明天我跟她說。”
“不不，您千萬不能告訴她。”
“為麼？”
子一時沒有回答，繼而眼中湧滿了淚花，長睫毛一撲閃，淚就悄悄地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