蜢子把綠緞子被麵披在子身上,說:“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不會欺侮你的。剛才,真是對不起!”
子看蜢子挺誠懇,並不再碰她,就穿上了衣服,抽泣著,抬起淚眼問:“部長,您真不告訴卜總?”
蜢子先講了自己與小卜主任萍水相遇被請來的過程,又說:“我要是個騙子,明天出門就讓汽車撞死!”
子還是不敢說。
蜢子說:“你抬起頭來,看看我,像不像個流氓奸商貪官無賴?”
子定睛看看蜢子,沉默了足有一分鍾,歎了一口氣,才說起來:“俺原名不叫子,叫槐花。今年19歲。俺也沒想到幹上了這個。俺老家在南邊山裏的峭南縣,離這兒500多裏路。那裏很窮很窮的。爺爺奶奶和母親都有病。弟弟16歲,上高中一年級。妹妹13歲,上初中一年級。隻靠俺父親一個人種地養活全家。父親才43歲,就老得跟50多歲似的。我初中剛畢業,家裏就供不起了。一個鄰村的女同學叫榆葉,在這邊一個酒家的飯店當服務員,去年春上找到我,說介紹我也去當服務員,每個月掙300塊錢。300塊在俺家就是個挺大的數了。我就跟她去了。路上,榆葉悄悄告訴我,要是服務得好,一個月能掙五六百塊。我問她咋服務,她說你去了就知道了。到了一個叫春宵的小飯館,老板一看我長得不錯,挺高興。我幹了兩天就知道了,榆葉和店裏另外兩個服務員都是靠拉客賣身掙錢。榆葉有一天竟然接了8個客人。還有一次,同時接了兩個壯漢。介紹了我去,老板還獎了她。我害了怕,想走。老板白天派人看著我,晚上就使個鎖摩托車的鐵鏈子鎖住我的一隻腳腕子。過了一個星期,他就逼我接一個40多歲的客人。我死活不幹。老板就和那個客人把我的嘴使毛巾堵上,身子綁在一個木架子上,硬給占了。當時我直想死。又想我死了,爺爺奶奶父親母親還不疼煞了?榆葉也勸我千萬不能尋短見。那個第一回占了我的是個河蟹販子,一年隻倒四五個月,掙20多萬塊錢。他包了我三天,臨走,給了老板500塊錢,給了我500塊錢。打那,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接客。有時白天在餐室裏就讓接。一天接三四個,最多的一天接過5個。每個客人給個三十塊五十塊,也有給一百二百的。一個月下來,掙1000多塊。有幾個男人見我長得好,連續來過好幾次。每個客人交給老板一百塊錢,也有交二百的。後來,老板看我給他掙錢多,就啥也不讓幹了,專門伺候客人,當他的搖錢樹。不知為啥,老板一直沒碰過我。另外那三個服務員,包括我那個同學榆葉,經常陪他。還常常是兩個三個一塊兒陪他。我在那個店幹了半年多,就上卜總這裏來了。是卜主任聽說春宵店有個妮兒長得挺漂亮,花了1000塊錢把我買出來的。卜主任第一次去時,把我領到一間客房裏,閂上門,像牲口販子看騾馬牙口似的掰著我的嘴看了又看,說一口好糯米牙,又讓伸出舌頭來,說一根好口條。挺理想。卜主任就去跟老板商量買我,老板不舍得,不願賣。卜主任把眼一瞪,說你要是不想在這裏幹了,就不賣。嚇得老板趕緊說,賣,賣,賣!我跟卜主任上了轎車,開出去百十米,他就嘿唬我不準說話不準叫喚,要是叫喚就灌啞巴藥。又用塊黑布蒙住我的眼,用繩子反綁了雙手,給拉到這裏來了。到了這個假酒公司,卜總一看挺高興,就給改了個名叫子。這名字挺侮辱人的,可我又沒辦法。卜主任倒沒怎麼的我,他不敢。卜總是他的個遠房表姐。他跟卜總幹,每個月工資一千多。聽雀兒說,雀兒就是那個臉上有雀斑的姑娘。卜總常讓卜主任陪她。卜主任28歲了,有個媳婦在老家農村,還有個三歲多的小孩。卜總這個娘兒們可不簡單。原先她在縣城一個公家的煙酒糖茶門市部當營業員。丈夫吃喝嫖賭啥壞事都幹,還把她存的兩萬多塊私房錢偷了去賭輸了。她勸了好多次,跟丈夫打了好多次架都不管用。還經常讓男人給打得鼻青臉腫的。她男人是那種什麼狂,哦,對了,虐待狂。折騰她的工夫,扒光了衣裳,反著吊,倒著吊,使鞭子抽,拿煙頭燒,衛生香燒。後來,她養好了傷,狠狠心寫了封匿名信,告了丈夫,說他多次攔路搶劫,還強奸婦女。公安局的逮了她男人去,叫啥數罪並罰,一家夥判了16年徒刑。現還在勞改隊煤礦挖煤,至今不知道是老婆把他送進去的。她就到這裏辦了個假酒廠。聽公司的人私下議論,卜總起碼掙了100多萬了,都叫她百萬富婆。我在這裏,主要就是陪客人吃飯跳舞。卜總的主要客戶來了,讓陪著睡覺。開頭是讓雀兒像拴媳婦一樣的用紅綢子綁。拴媳婦是當地洞房花燭夜的一種風俗,平時小兩口鬧著玩也拴。雀兒不會那種喜嫂拴的花樣兒,綁起來了讓客人解也挺費事。卜總看我身子細,腰挺軟,就琢磨著綁成個青蛙樣子,讓客人品嚐一點兒野味兒。在這裏,倒不像在路邊店啥人都接了。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模狗樣的。有的客人挺壞,拿著人胡糟。鄉裏有個湯鄉長,吃得跟頭肥豬似的。卜總就是靠他護著在這裏造假酒發大財。卜總給他的錢也得好幾萬了。在這裏,客人給的小費全都得交給卜主任。小卜每個月給我200塊錢工資,再是管吃管買衣裳化妝品。這200塊實在是太少了,還不如在春宵酒店呢。再是在這裏一點兒自由也沒有。除了宿舍、餐廳和這間客房,別處哪兒也不準去。公司門口就有個把門的。造假酒的那十幾個人,誰也不準出去。買東西,往家寄錢,專門由小卜去辦。三個月才準往家寫一次信。有一段時間,我想家想瘋了,乘外邊來車大鐵門開了的時候,不顧一切地跑了出去。結果,沒跑多遠就給抓了回來。卜總對我不打不罵,讓小卜把我押到後院池溏邊上,把全公司的人召集了去,讓他們看著。小卜使繩子把我的手腳反綁在一起,背上綁上四塊紅磚,脖子上拴上兩塊紅磚,和一個小夥子抬起我,放到水裏,隻露著個頭,說要‘祭灣’。我嚇壞了,聲聲哭著告了饒。後來我才明白,他們那是嚇唬我,並不是真想淹死我。再是殺雞給猴看,嚇唬其他人。小卜怕我跑了,每晚都使個不鏽鋼的項環鎖住我的脖子,鏈子另一頭再鎖上大鐵磚。我快一年沒回家了,非常想俺娘俺爹俺奶奶俺爺爺和俺兄弟俺妹妹。爹每次寫信都說要來看看我,我每次回信都說在這裏一切都好,不讓爹來。我寫的信,都得讓小卜看了,由他去寄。地址也不是寫這裏,公司在縣城有個收信點。他們就是怕外人知道這個地方的秘密。這裏真跟地獄一樣,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