蜢子擔心槐花出去之後迷失方向,就摘下手表來,指著表帶上閃爍著淡綠色熒光的指北針,說:“槐花,帶上這個。上了岸,沿著公路往南走,就是縣城的方向。昨天我來時,見到過路標。天亮了,就有公共汽車了。坐車到縣城,再回老家。要是去天河,就到縣城坐直達天河的長途汽車。看準了,在公路上截過路車,更快更保險。如果有出租車,就打出租。別舍不得花錢。千萬別讓他們追上了。”
槐花連連點頭,卻堅決不要蜢子的表,蜢子低低地喝了一聲:“別嗦了,拿著!”就給她戴到了手腕上。
蜢子又說:“潛水的時候,找準位置。要是出不去,就再回來。上了岸,學幾聲鳥叫。會叫不?”
槐花說:“會學夜貓子叫。”
蜢子說:“好。”就脫了T恤衫、長褲放在室內,隻穿件褲頭,爬出了窗子。看看四下,仍一片漆黑,也沒有一個人,回身將雙手伸到槐花腋下,把她抱了出來。槐花拉著蜢子的手,摸到池塘牆邊。槐花把嘴貼在蜢子耳邊說:“就是這裏了。”蜢子又把一把折疊傘遞到她手裏,說:“小心著點兒,下吧!”
槐花把塑料兜掛在脖子上,剛要下水,卻回身摟住了蜢子的脖子,不由分說吻住了他。勁兒是那麼大,以致使他都喘不過氣來了。蜢子隻覺得滿口都是槐花的清香,忍不住抱住她也吻了起來。突然一道閃電在眼前亮起,映得院內的房舍樹木異常清晰,他忙按住她,兩人一起趴在了地上。他說:“快走吧!”槐花又雙手捧住他的臉,流著淚吻了他長長的一口,才鬆開,又雙膝跪下,摟住他的腿,把臉也貼在上邊。他用力推開了她。槐花下了水,摸到那水道邊上,一個猛子紮了下去。僅過了十幾秒鍾,就聽牆外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咕咕喵!”又是一聲:“咕咕喵!”叫聲中還帶了哭腔。蜢子俯身牆邊,又等了五六分鍾,聽遠處傳來了三聲仍帶哭腔的:“咕咕……喵!”知槐花已上了岸,才忙溜到客房後邊,從衛生間窗口爬了進去。他抬頭窗外,聽雨夜的遠方又傳來了三聲“咕咕喵”。擔心室內留下痕跡,就在水龍頭上洗去了兩腳的泥巴,把水池子刷得幹幹淨淨。又把窗台上自己的泥巴腳印擦掉,拉上小窗,正要插插銷,卻沒有插。換下淋濕了的褲頭晾在衣架上,才回到床上去躺下。野外的閃電仍不時在窗口和床上亮起。蜢子也擔心明天那兩個姓卜的跟他要人。又想,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心一橫,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蜢子就醒了。爬起來,去衛生間解了個手,看看窗台上沒什麼痕跡,又輕輕拉開窗子,看牆外邊也沒留下什麼痕跡。雨仍在下,牆邊的泥巴腳印早被雨水衝掉了,才放了心。他摸到暖壺,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又躺到了床上。手上沒了表,也不知幾點了。到了天大亮時,聽得有人敲門,先裝做沒聽見,不去開。門外加重了敲門聲,才裝作睡得迷迷糊糊去開了門,捂著前額見是小卜主任,又跌跌撞撞地去倚在蠟條椅上,說:“哎呀,昨晚喝得太多了!現在還不行哩!”又說,“卜主任,坐,坐!請坐!我去……嗬洗個臉,吃了飯得抓緊回去,酒店的老總,還找我有事哩……”就去了衛生間。正刷著牙,忽聽小卜主任大叫了一聲:“哎呀!子哩?”接著撲到衛生間門口,一連聲地問,“孟部長,孟部長!子,子上哪兒去了?”
蜢子仍裝作迷迷糊糊,忙刷完了牙,出來轉轉看看:“哎,她跟我一塊兒睡的呀?是不是早上出去了?我剛才起來的工夫,屋裏就沒人。”
卜主任大驚失色,把腿一拍:“壞了!跑了!”就忙不迭地躥了出去。
蜢子忙把自己的衣服、洗臉用具裝到提包裏。剛收拾完,卜總和卜主任就匆匆趕來了。卜總問蜢子:“孟部長,子啥時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