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認方箭就是槐花講的那個白先生,蜢子又找了一些方箭的照片讓她看。方箭的照片還是挺好找的。廠裏印的宣傳品,幾乎每件上都有他或西裝革履、或穿白襯衣打領帶陪同來視察參觀的上級領導、國內外專家的“光輝形象”。槐花說:“就是他,絕對是他!”說著,用食指的指甲摳掉了彩色畫冊上方箭的雙眼。
蜢子就琢磨懲罰一下方箭的計劃。他想,在廠裏,或者在他家宿舍,都不好下手。如果收拾他的工夫傷了他的妻子、女兒,就更不妥。方箭不可饒恕,但他的老婆孩子是無辜的。就想,聽錢途說過,方箭跟小梭魚的關係挺密切。那麼,先跟蹤一下小梭魚?方箭如果找女人,在自己家裏是不行的,在賓館招待所也不安全。那麼,最安全的就是在“又一窟”裏了。可這個“又一窟”,也就是槐花說的那個小院,又在哪裏呢?
這天晚上9點多,方箭從工地上轉了一圈,開上深藍色的桑塔納,駛出了廠門。他根本沒有料到,廠大門左側的塔鬆後邊,有一個人戴著黑色頭盔,騎坐在一輛黑色的摩托車上。桑塔納剛拐上馬路向西駛去,黑色摩托車就“嗚”地一聲從塔鬆後邊竄出來,尾隨在了後邊。
晚上,馬路上的車不多。桑塔納屁股上的紅色尾燈一閃一閃,異常清晰。黑色摩托車為了不使之發現,跟它保持了二三十米的距離,卻又死死盯住它咬住它不放。蜢子決定,連續跟蹤它七夜,如果它去了市國稅局方箭的那個明媒正娶的家,自己就回來。如果……哼哼!七夜裏,他就沒有一夜在外麵尋花問柳?
桑塔納一直向西駛去,開了約十四五華裏,已明顯過了要去市國稅局宿舍的方位。當蜢子要繼續往前追時,卻見桑塔納減了速,向右拐了個彎,在一座燈光輝煌的酒店門前停下了。蜢子以為方箭要進去消夜,不料人卻沒下車,隻把右前門打開了一半。這時,一個身穿黑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從酒店的大玻璃門裏走了出來。蜢子心中一驚,但看那女子卻不是荷葉。女子往上撩撩裙子,伸出穿著高跟鞋的長腿上了車。藍轎子開動了,黑摩托如幽靈般又追了上去。追了五六華裏,藍轎子在一條偏僻的街道一側一個小院的門前停下了。蜢子將車停在一株泡桐樹大傘般的陰影裏,人沒下車,隻掀起了頭盔麵罩,看那院門緊閉著。方箭下了車,上前開了門,將車開進去,又把院門閉上。聽聲音哢叭脆響,可能是把門又反鎖上了。蜢子瞅那院牆不高,院中有座魚脊屋頂的老式平房,牆頭上還有泡桐的樹枝伸出,料想進去是不難的,就想進去看看。又擔心摩托車放在路邊被人盜走,就推車四下觀望,想找個地方存放。見不遠處有條幽黑的胡同,將車推到胡同深處,鎖好,頭盔摘下來放在車裏邊,轉身去方箭的“又一窟”。
從院東側的胡同很輕鬆地爬上牆頭,又像一隻狸貓般輕巧地落了地。院內寂靜無聲,偶爾有兩隻蝙蝠如黑色的蝴蝶嗖嗖地從空中掠過。上著鐵欞子的窗口亮著燈光,但窗簾掛得很嚴,裏麵什麼也看不見。似乎聽到有說話聲,女子吃吃的輕笑聲,但聽不清楚。他上了台階,身子貼在牆壁上,抬手輕輕推門,推不開,肯定是鎖著的。他惦著槐花,沒再行動,就悄悄地爬到牆外,返回了那條小胡同。摩托車和頭盔都安然無恙。他戴上頭盔,將車悄悄推到大街上,駕車返回了河畔街小院。
第二天下午,他對荷葉佯稱去修摩托車,先到了廠辦公樓,問門衛小金,方廠長在不在辦公室。小金說在會議室開會。蜢子放了心,駕車直奔市區。快到那個院子時,他把摩托車存在一家商店門口,徑直去了“又一窟”。為防止引起群眾懷疑,來之前就盤算好了扮做電話局檢修線路的,背了那個黃牛皮工具袋。他戴上一副大號墨鏡,先爬上了那小院東牆外的一根電線杆,裝做檢查了一番電話線,看看四下無人注意自己,就溜到牆頭上,下了院子。四下看看,空無一人。北邊高樓上也沒人往這邊看。再是院中的樹木枝葉茂密,就是從樓上往這裏看也看不見。蜢子迅速繞到房門前,擔心屋裏有人,就抬手敲門。敲了幾下,見沒有動靜,就取出一把萬能鑰匙來開。蜢子幹這種事還是很內行的,隻用了20多秒,那鎖就“叭”地一聲彈開了。屋中間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兩邊是房間。加上廁所廚房,共有十幾間。門上都沒裝鎖。
推門進了屋,外間是大客廳,擺著沙發、彩電,裏間臥室有一張古式雕花大床、大衣櫃、寫字台。蜢子戴上黑手套,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想看看有沒有錢和貴重的東西,不料裏邊卻是一些避孕工具和避孕藥品。恨得他直想放一把火燒了這個豔窟。又去拉開寫字台的抽屜,裏邊是些文件資料。中間一個大抽屜鎖著,蜢子用萬能鑰匙捅了不到半分鍾,哢叭一聲開了鎖,找了找,一個牛皮紙信封裏裝了大約有七八千塊錢。另外有兩隻長的一隻圓的紅絨絨盒子。打開來,裏邊分別裝著金項鏈、金腳鏈、金戒指。還有幾個大一點兒的信封,拿起一個,倒出裏邊的東西,卻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十幾張裸體照片,女子長得確實美豔,姿式或坐、或臥。人還在美孜孜地笑著。蜢子很是驚異。其中有幾張照片還是方箭赤身跟女子交合的。看來均是一次成像,效果不如膠卷像機照的好。他想了想,沒見過這個女子。就把照片裝回紙袋,放回原處,輕輕關上抽屜,鎖好。又看看窗子,都不好打主意。後來溜到走廊裏,看到了一個小後門,隻裏邊用一把生了鏽的大鐵鎖鎖著。蜢子取出起子,隻幾下就把鎖鼻子撬開了一邊,拉了幾下,門被拉開了。蹲下身往後看,院子不大,西側有一株樹冠很大的樹,枝葉繁茂,如一柄大傘,有兩根向西長的枝子,還垂到了西屋的房頂上。細看是杏樹,但樹上早已沒了杏子。院內還有花壇、水池、紫藤石架,看來過去是個花園。水池中長著碧綠的睡蓮和水葫蘆。蜢子把門掩上,再把鎖鼻子的螺絲虛按上。他不敢逗留時間太長,就出了房間,帶上房門的鎖,用萬能鑰匙擰了兩圈。又上了牆頭,裝模做樣地看了看電線杆上的電話線、接線盒,再看看四下無人注意,就滑到了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