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剛剛關閉,趙欣跑上去就抱住了荷葉。接著,韓羽捧著一束鮮花跑過來也抱住了她。
各位領導人上台接見完演員,又跟演員們合影後,下了舞台。市長秦家興低聲對項之木說:“在適當的時間,我帶《女媧補天》到省城和北京演幾場,把領導們都請來看戲。這是宣傳天河的一種很好的方式嘛!這個戲,還可以拿到國外去演。我看過蘇聯的芭蕾舞劇《創世紀》。咱這個戲,就是中國的《創世紀》嘛!”
項之木連連點頭。
荷葉剛進了後台化妝室,準備更衣卸妝,仍穿著小巧演出服的淩翔突然推門進來,回身很利索地閂上門,撲上去就抱住了她。頓時,兩個人都淚流滿麵。荷葉雙腿發軟,站立不住。淩翔卻不由分說,就把一隻塗了口紅的嘴貼在了她那也塗了口紅的嘴上。荷葉“唔唔”地推了幾下,沒有推開。淩翔又吻她的脖子肩膀胸口,吻得上邊全是口紅。荷葉擔心有人來敲門,忙推他。淩翔卻不管不顧,把她猛地往懷裏一摟。就在這時,兩人胸前同時被一個硬硬的東西咯了一下,同時叫了一聲。淩翔低頭一看,卻是她胸口上掛的一顆子彈。他有些驚異地看看荷葉,說了聲:“對不起!對不起!”把握在左手裏的一隻精巧的金鐲子,戴在了她那細細的右手腕上。之後,什麼也沒說,起身走了。
到了杏園小院,項之木已在那裏等她了。而以往,都是她等他的。項之木還破例地親手擺上了幾個菜,早倒上了幹紅,說:“歡迎小姐勝利歸來!”又說,“祝賀演出成功!”他讓荷葉再跳一段《女媧補天》中的舞給他看,荷葉推托說挺累,第一次沒聽他的,沒有跳。項之木也不生氣,又說隻做個“荷仙入夢”造型吧。荷葉說演出時扭傷了腰,先別做了。項之木也不勉強。又說自己很快要當正市長了,那個戴了三年的副字,終於可以拿掉了。荷葉沒表現出多大的高興來,隻舉杯說“祝賀”,跟他碰了兩杯。項之木讓她戴上那一套八金首飾,她就把那些首飾全戴上了。項之木又跟她喝交杯酒,她也喝了。七八杯下去,荷葉頭熱心跳,麵如牡丹。一時竟來了興致,起身去打開錄音機,放出伴奏音樂,跳起舞來。也沒按舞曲跳哪一個具體的舞,卻是自己想怎麼跳就怎麼跳。又在地毯上劈叉,又做前軟翻的“前橋”。項之木端著杯子,上前喂她再喝。她咽下酒,起了身,拉著他的手,進了臥室。她讓他去按動牆上的按鈕,小戲台裏的紅燈籠全亮了。她掀開幕布,鑽了進去。客廳裏的音樂仍在響著,聽幕內說:“開大幕!”他忙按動按鈕,紅絲絨幕布徐徐開啟,隻見台子正中的方形槐木茶桌上站著荷葉。項之木去坐在了那把槐木古椅子上。荷葉緩緩地向後折身,下腰,腦袋緩緩地從雙腿之間伸出來,雙腳漸漸離桌,雙手撐住全身,做了一個“荷仙入夢”造型,還衝他風情萬種地笑著。肢體罩在一團閃閃爍爍的紅光之中,如一尊透明的玉雕一般。項之木又驚又喜,說:“這簡直是仙女下凡哪!”
折騰了一番,荷葉酒勁兒上來了。嗬,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這還是那個我嗎?剛要起身,眼前突然金花四濺,身子一歪,就從茶桌上栽了下去。
朦朧迷糊之中,她下意識地雙手扶住臉上方一顆碩大的頭顱,手指觸到兩邊有些凹陷的太陽穴,猛地有點兒清醒。又下意識地伸出右手去摸身邊的那支手槍,記得槍是別在腰間的,還取下胸口上的那顆衝鋒槍子彈壓進了槍膛,“哢嚓”拉推了一下槍栓。但槍沒有摸到,就把右手握成一支槍狀,食指頂住對方的左太陽穴,一勾扳機,“叭!”這顆頭顱就如西瓜般開了花,鮮紅的血液乳白色的腦漿四處迸濺,也濺了她一臉一身……
10月10日,對於天河的幾個重要的人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畢濤被省裏任命為一個很重要的廳的廳長。因那個廳的老廳長已辦了退休,急需他前去接班。於是,他連市裏的許多大事都沒來得及交代,家裏的事也顧不上安排,就急急忙忙地赴任去了。秦家興任天河市市委書記。項之木任天河市代市長,不再兼任經委主任。
一個月之後的11月10日,又下起了秋雨。秋雨不是綿綿,而是刷刷。雨從頭一天夜裏下起,第二天又下了一個白天。設備區地麵上和馬路上的積水不住地往下水道裏嘩嘩地流。銀色的塔罐屹立在雨霧之中,被衝洗得幹幹淨淨。沒有雷聲。值夜班的工人披著雨衣巡視設備時,站在高塔平台上,看見遠處黑色的雲塊邊緣不時地亮起一道道的火閃。雨中,電機帶著水泵、原料泵飛轉著,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聽上去就像萬匹駿馬在廣闊的草原上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