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紅霞漫天,在與夜幕交際的邊緣,是四散的星點。
在外奔波了一天的人拖著疲憊的步伐匆匆往家趕,微醺的路燈按著順序依次亮起。
正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早上的暑熱被傍晚的微風帶走少許,怕熱的野貓也開始上街活動。
淩慈無意識地伸了個懶腰,撓撓自己的臉,準備翻身繼續睡,這一翻身,她的臉直接埋進了毛茸茸裏,溫溫的、軟軟的,若不是夏天的話,她可能會抱著睡……
覺?
可是她床上沒有毛絨玩具啊。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眼皮子沉重地抬不起來,就著這樣的姿勢意識慢慢回籠,淩慈終於想起了哪裏不對勁。
她睜開眼睛,卻一片模糊,像是蓋了一層塑料袋。隱隱約約,她隻能猜測麵前的是一張毛毯,可是它會呼吸,還會發出“嚶嚶嚶”的怪叫。
淩慈勉勉強強站起身子,卻覺得身子虛軟得厲害,雖然站住了,但是正常來講,她至少不應該是四肢著地……
於是她又低頭,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確實是兩隻毛茸茸的爪子,而不是她正常的人類的手。
淩慈難以置信,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打擊之下,她腳一軟,一個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陷入了沉思。
她好像被麵包車撞了。
撞得好像還挺遠的。
這就死了?
還投胎成了貓?
閻王殿還沒走一趟,孟婆湯也沒喝,奈何橋也沒有走,就這樣投胎了?
這流程未免也太草率了。
還未等她感慨自己短暫的一生,天降重物,她這小身板不堪重負,身子一歪,倒了。
她的意識漸漸回籠。
身前一個朦朧的身影伸手將她往懷裏攏。
貓媽媽外出回來,身上還帶著一股未散的熱氣,她憐愛地舔舐自己最瘦弱的小貓崽,不知不覺間就把她梳成了大人的模樣。
順著貓媽舔毛的方向,淩慈艱難地把頭貼在地上,要是支棱著腦袋,她不保證下一秒自己的腦袋是不是還乖乖地安在脖子上。
察覺到媽媽回來,另外幾隻小貓崽也蛄蛹著擠過來。
隔壁小貓吭哧吭哧賣力地吸著奶,淩慈也憑借本能進食。
吃飽了後,她自然而然把頭貼在貓媽的胸口,母貓呼吸的起伏、小貓崽吃飯的聲音,貓媽媽梳毛的力度漸緩,淩慈的眼皮一搭一搭的。
很奇怪,明明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前途未卜,但她還沒來得及驚慌卻已經覺得安心。
第二天一早,貓媽媽喂過奶後就出門去了。
淩慈窩在角落,爭取和那兩隻過於活潑的小貓咪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
但小貓咪從不按理出牌,你管你的社交距離,我就是要貼貼。
久而久之,淩慈也就躺平了,要求也逐漸放低,隻要不踩在她頭上,一切都好說。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有一段時間,淩慈也差不多弄清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單親家庭,父不詳,兩個同母異父的兄弟,單親貌美的貓媽一邊打工,一邊撫養三個不省心的孩子,暫時寄住在某人類雜亂無章的後院裏的一個紙箱裏。
有時候好心的房東婆婆會給他們倒一點剩菜,貓媽就可以不用外出打工了。
總結起來四個字:前途未卜。
不過情況也沒有那麼差,排除掉總喜歡在她頭上作威作福的壞習慣,他們也還算是兄友弟恭。
又過了幾天,淩慈眼上的藍膜完全褪去,終於可以清清楚楚地看這個世界了。
她的貓媽媽是一隻絕世美三花,翡翠一樣的眼瞳,全包眼線,體態好、氣質佳。而她的兩個同母異父兄弟,一個是烤糊的栗子,另一個是炸糊的栗子,長得煙熏火燎。
於是淩慈給他們取名,一個叫烤栗子,一個叫炸栗子。至於她,雖然沒有鏡子能看清全身,但她從自己兩隻白白的爪子判斷,這樣白的爪子,糊估計也糊不到哪裏去。
排除貓媽的原因,必定是他們的親生父親長得寒磣。
所以最近淩慈看貓媽就像看一個失足少女恨鐵不成鋼,你長得那麼好看怎麼就葷素不忌呢?
再看看自己白爪爪粉墊墊,畢竟是嶄新出廠,白白淨淨怪可愛的。
沒忍住,她貓性上來舔了兩口爪子。
“嗷、嗷、嗷。”
淩慈一爪子摁在烤栗子的臉上。這一天天的,聽著院子裏的狗叫,還真把自己帶偏了。
你是貓,不是狗。
好歹是沒喝過孟婆湯的人類,以前是不熟悉業務,現在上手了,要是連小貓崽都壓不住她淩慈以後還怎麼在貓界混?
在當貓一個星期之後,淩慈發現壓根就沒有人會關注一隻貓,於是她的本性漸漸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