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路牌已經有些褪色了,“海濱路”三個白色的大字被鏽跡侵蝕。
這原本也是一條很熱鬧的道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但是街道開辟的另一條新柏油路要更寬闊、更平直,沒有隨意停在路邊的汽車擋道。久而久之,這條水泥路變成了附近居民的路邊停車場,駛進駛出就更費勁了。
淩慈幫三花貓闔上眼睛,最後親吻了她的額頭,不忍心再看一遍她幹癟的身軀,然後開始在綠化帶裏努力挖坑。
雖然對人來說,破壞綠化帶有些不道德,但是作為小貓咪剛剛好。可能是國人死後希望入土為安的情結作怪,她有心想為貓媽找一塊僻靜的地,不過考慮到實際條件,她根本挪不動貓媽哪怕一厘米,又顧忌拖行會進一步傷害到貓媽的身體,淩慈隻能就近把她下葬。
小貓的力氣不大,爪子也一點都不鋒利,綠化帶裏的泥土久經雨水的拍打,格外的紮實。
淩慈挖了一會兒,才隻撼動了皮毛,一次爪子嵌得太深,往後拔的時候沒有控製住力道直接跌坐在貓媽的身旁,她抬起爪子,灰蒙蒙的爪墊上多了一道被砂礫劃開的傷口。
痛肯定是痛的,不過她沒有時間再傷春悲秋的,家裏頭還有兩個大寶貝在等她呢。
淩慈又開始不知疲憊地挖坑,隻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入神了,導致她再一次因為沒有控製好力道摔了個屁股蹲時,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張臉。
還是一張十分稚嫩的臉龐,劍眉星目,下頜分明,皮膚細膩白皙,穿著校服卻絲毫沒有少年人的朝氣,一雙眼睛黑得深沉,讓人看一眼都覺得要沉溺進去。
此時他蹲在綠化帶旁,也不知看了多久,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不論如何,他長了一張很合淩慈心意的臉。但此時此刻,作為被圍觀的當事貓,淩慈隻覺心情糟糕。
她的背高高聳起,淩亂的毛炸開,努力地讓自己的體型變大,再加上刻意壓低的低吼聲,讓她足夠有威懾力能夠震撼住來人。
但是在兩腳獸的眼裏,這隻是一個還沒巴掌大的小奶貓衝著他喵喵叫罷了,就憑小奶貓那一口小銀牙,就算把手放進去任她撕咬,估計也隻能看見飄出一連串的miss、miss吧。
男生沉默地旁觀,小白貓壓低身子看似伏小做低,實則尋找時機“一擊斃命”。
有點想看它跳腳的樣子,男生這麼想著。
他事實上也是這麼做的。
淩慈死死地盯住那根離她越來越近的手指頭,磨了磨後槽牙。
很好,今天就拿你的手指頭給我的牙開刃。
她虎視眈眈,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微張,露出小小的犬齒,眼見著手指已經觸碰到她的眉須,淩慈後腿發力,猛地一蹬,就像一隻被魚鉤釣上的魚一樣,張口狠狠地朝那根手指頭咬去。
誰知到嘴的魚餌不僅飛了,還掉了個頭一溜煙就沒了影兒。
沒了阻擋,淩慈一頭紮進了剛剛自己刨的坑裏頭。
把自己頭□□的時候,淩慈的腦袋還有些發悶,剛剛的大動作揚起了不少灰塵,“哈、哈、哈……哈秋!”打了一個噴嚏之後,這下好了,現在腦子發悶還帶震動的,她站起來之後,四肢不受控製得像是醉酒老漢的腿。
於是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雙冷白的、骨節分明的手把三花貓帶走了。
“喵!!”小貓發出淒厲的叫聲,細細的嗓音似乎能直接擊穿人的耳膜。
但是淩慈沒有叫多久,因為來人不僅帶走了貓媽媽,連她也沒有放過,她後頸一緊,下一秒直接騰空。
男孩的身高不低,從他抬起的手到地麵的距離對於一隻小奶貓來說實在是過於刺激,淩慈又發出了殺貓一般的叫聲,穿透力極強。
像是終於忍無可忍,從始至終一直保持著平靜淡然神色的男孩終於破功,試圖和一隻不滿一歲的小貓講道理,“這裏人多眼雜,有很多野狗在附近徘徊,你媽媽在這裏不太合適。”
不過他也沒太指望這隻小貓能聽懂,正打算把它放在它媽媽的旁邊一起帶走時,小貓神奇地安靜下來了,雖然他莫名能感受到從小貓眼神裏傳來的憤怒。
他一手挎著紙箱,一手抓著一隻貓也不是事兒,想想還是把小貓放進紙箱裏和它媽媽一塊。
淩慈的後背貼著貓媽,紙箱很高,她一抬頭就看見男孩清晰的下頜線,還有被擋了大半的湛藍天空,偶爾有一兩縷輕紗似的薄雲從縫隙中飄過。
男孩目標清晰,步伐穩健,行進的過程中他沒有低頭看箱子裏的情況,仿佛一個冷酷無情的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