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南國幽花芳 故事(1 / 2)

皇帝當天晚上歇在了鍾粹宮。

良辰罕見地在自家主子臉上發現了幾分沉重,想起今日皇後娘娘定下的規矩,便有些不落忍。勸慰道:“主子切莫心急,娘娘隻說再過一段時日,並不是不能有。”

雲露手裏端著金底紅窯瓷碗,時不時舀了裏頭的紅棗銀耳湯,勺子微側,隻聽那湯水涓涓淌下去的聲音,隻是不吃它。聽得久了,心裏也便似這水聲一般靜而規律。

又是一段時日,皇後學皇帝這招學的倒快。

想了半天她才問:“你在鍾粹宮當過差,可知皇後娘娘是否有專門信賴的太醫?”

“奴婢隻是管灑掃的小宮女,偶爾娘娘身子不適時,也見太醫入門。但大多是不相同的麵孔,想來是那日當值的太醫。”良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並不曾發覺哪位太醫出入的更多些。”

雲露沉吟著不說話。

比暗探暗招,皇後自然比不過憐妃,所以才會想要拉攏她們好分憐妃的寵。但比明鬥,曆朝曆代也鮮少有皇後如她這般“作威作福”的。掌宮一事說駁就駁,避孕藥說賜就賜,先前甚至沒過問皇帝的意思。未免仗著藩王和自以為皇帝的維護,太自恃過高了些。

當然她不是沒有資本,但正因為這些資本,如今她活得越是轟轟烈烈,死得就越快。

可惜自己猜不透皇帝的意思,朝局動向不歸她知道,有個大方向不錯也就夠了。她暫且隻能先行自保,把避孕湯藥這一關應付過去。

雖說她也讚成皇後說的,年紀輕不易生養,但是後宮裏湯藥不能胡亂吃她還是知道的。就憑皇後那“光明正大”地性子,難保她不會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地在藥裏下什麼東西。即便不出人命,萬一藥性太烈,或許會影響生育。

“咦……”良辰忽而作了一個思索中的訝異表情。

雲露不免看過去:“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奴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良辰邊想邊道,“這在後宮裏也不是什麼秘密,皇後娘娘先時不懂醫也不會醫,後來……大約是淑妃娘娘那一屆選秀前後的時間,娘娘漸漸就喜歡上了鑽研藥物,為此皇上還賜了不少藥材給她玩兒。不過娘娘是個金貴人,哪裏肯行那些瑣碎的事兒?不過是玩鬧罷了。”

“因而大家雖然都知道,卻並不當一回事。”

雲露若有所思。

雖然這事曝露出來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不過這麼一來,她更不敢用皇後賞下來的湯藥了。對方若是動了心思,說不定連太醫都不必召,自己擄袖子就能幹。

隻是怎麼推拒不喝,還要有所思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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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節細雨極多,雲露才在禦花園裏散心沒一會兒,忽而天布陰雲,細細密密地雨點兒立時打落下來。錦緞春衫薄而輕透,來不及回去,便使團扇遮頭,趕忙躲進水榭亭裏避雨。

良辰忙活著替主子擦拭雨水,倏地壓絹一蹲身:“奴婢給沈芬儀請安。”嬌麗的團花錦緞撞進了她眼裏,製式新巧,雖不夠大氣,卻與對方氣質相符。

雲露拂了拂肩側的雨珠,聞聲一抬眼,也笑全了禮數,待沈芬儀相笑來扶才直起身。

“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不必多禮。”沈芬儀酒窩輕旋,倒比許多新人更來得青春可愛。因二人平白站著腿累,便邀了雲露一同在石凳上就座。

這個沈芬儀一直是“親民”的類型,雲露坐得倒也安然。

不過仔細琢磨對方那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她仍品出些不同的意味來。沈芬儀作為皇後明處的得力幹將,後宮裏但凡不是來混日子的宮妃盡皆知曉。

如今皇後才和自己示了好,她立時就把二人歸為一處,是在說她早就知道?

看來皇後還真挺信任她。

“臣妾與芬儀娘娘好歹還能進亭避雨,外麵的花花草草就要遭殃了。”雲露有意無意地感歎了一句。

沈芬儀望向雨簾外,想到自家妹妹因庇護花草而得沐天恩的事,忍不住一個皺眉。

她不說話,身邊的宮女棗糕便活潑地說道:“雲才人多慮了,小雨淹不了花草,倒是植木匠人不必多澆一趟水啦。”

兩人品級相差較大,因此對方的宮女插嘴,隻要內容無關緊要,主子沒有不悅,就算不上逾矩。

沈芬儀彎了彎眉,似是想到什麼,說道:“近幾日下倒也沒什麼,過兩日是喬貴嬪的生辰,若是落了雨就不美了。”她頓了頓,見雲露凝神在聽,笑著娓娓敘來。

“說來也巧,今兒憐妃娘娘特地去請皇後娘娘示下,問及喬貴嬪生辰的事,恰巧娘娘在陪皇上用早膳。皇上一並聽見了,便說這個時節海棠花開得好,除了舊例賞賜,還要特設宴席賞花慶生,一舉兩得。你說,若是天公不作美,豈不壞了皇上興致?”

貴嬪這個分位聽起來貴,實際上頗有點尷尬,正四品自然不低,但說是高位妃嬪卻又不然。因此諸如生日酒宴,帝後記著你,開了恩便有,若不記著,沒有也使得。全看你臉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