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很是關懷,且一向就有舊例,不止免了請安,還能免了其餘心懷不軌之人借著探望的理由謀害皇嗣。
但錦昭容不知怎麼,聽罷全身一凜,好像從裏頭聽出一絲軟禁的意味。
她旋即又否認,她不像憐妃、皇後那樣勢力大到讓皇上痛恨,即便犯點小錯,也不可能會被軟禁。更何況她一直很小心,不曾犯過錯。
就在她細想的空當,對麵的雲露已經跪在了地上,她粉潤如花瓣地唇兒抿起,薄如緊繃地弦,眼裏倔強的意味甚濃,卻又低下視線不看。她素衣佩環,跪在雪白的地上宛如一片青羽,卻又因那脾氣燃起了火焰。
清麗而嫵豔。
“都是因臣妾之故,才害得錦昭容摔倒,請皇上恕罪。”
皇帝端詳她片刻,眉梢輕挑著笑起來,“你鬧什麼。”
他讓幾個小宮女兒一同扶穩了錦昭容,徑自去將雲露扶起,著良辰拍去膝上的雪花兒,捏了捏她的手以作安撫。
“就是朕一向愛開玩笑,也不會在這個關頭胡說。跟著朕這麼久,半點也沒學會朕的風趣幽默。”
他的話前半句聽起來像斥責,卻有幾分叮囑關懷的意思在裏頭。讓那邊一眾看戲的妃嬪眉頭一跳,暗裏思忖,看來皇上不想發作妙修媛。
再聽後半句,親昵的意味表露無遺,讓人嫉妒。
錦昭容猶自咬了牙,猜不出皇上這回是什麼意思,妙修媛自行認罪,於皇上而言不過是個玩笑?
但她乖覺,從剛才皇帝對自己說得話裏感覺到了警告的意味,此刻悶不吭聲,隻作受害者之態。
卻聽皇帝那邊廂還沒完,又道:“雪化在衣裙裏,膝蓋受寒又要喊不舒服,朕可不會慣著你。”
雲露低著腦袋,小聲得意“哼”了一下,又忍不住攥了下他衣袖,像是唯恐他發現自己的小心思,另生惱怒。
旁人離得遠,倒是沒發現她私底下的小動作。
隻是仍然無語,就跪了這麼一下,怎麼就扯到膝蓋受寒了,還說不慣著!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皇帝那邊漫不經心地訓誡完鬧脾氣的小貓兒,回過頭就問那群三三兩兩散開站著的宮妃。
“皇上,是妙修媛想要……”汪婕妤眼角眉梢流竄著幸災樂禍之意,想要“揭發”雲露的惡狀。
依她來看,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狗咬狗最好不過。
錢麗儀立刻扯住了她,生怕她口快胡亂汙蔑。
就皇上方才這一通舉動做下來,顯然更護著妙修媛,她暗自心驚,錦昭容腹中懷有龍胎,前回隻是寵愛比不過就罷了,到底不能侍寢。如今出了事,皇上竟也沒有偏著她的意思,連動怒也無,著實耐人尋味。
她含笑道:“啟稟皇上,方才錦昭容想尋妙修媛說話,走路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幸而她的宮女忠心護主,及時救人,方沒有出事。”
這番話斷章取義,聽起來倒也公正。先說是意外,撇開了雲露的嫌疑,繼而又誇讚了錦昭容的宮女,顯然是不想得罪錦昭容。
“哦?”皇帝詢問的眼神掃過其她人。
喬貴嬪等一眾有所猜度的妃嬪,亦以錢麗儀為首,笑著道是。
“繁英。”
汪婕妤一怔,行禮疑惑:“臣妾在。”
繁英是她的名字。
“你適才想說什麼?”
“臣妾、臣妾剛剛是想說……妙修媛想……”汪婕妤原是想指正雲露,因被眾人的異口同聲攪得有些糊塗,說話不免遲疑。
恰在這時,淑妃從不遠處繞回,她步下肩輿給皇帝行禮請安,方含笑道:“妙修媛的對錯不論,臣妾以為,應先懲罰掃除積雪的宮人以儆效尤。皇上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