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正在管。
他們已經跑了三條大街,五條小巷,當跑到第六條小巷的時候,跑在最前麵的車停了下來。
車子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前麵已沒有了路,如果有路,那也是一條死路。
車子一停下來,小丁就已斷定,這個女人絕不是當地人。
因為當地人是絕不會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路上去的。
女人下了車,似乎想從死路上,找出一條活路來。
她一車,就被明亮的車燈照得清清楚楚,也讓小丁將她看得清清楚楚。
小丁終於看清楚這個女人了,終於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
這個女人不但與他有關係,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那種男女關係,因為這個女人就是年輕美麗的歐美混血兒瑪麗。
小丁看見了瑪麗,瑪麗也看見了小丁,那三個男人也看見了站在瑪麗身邊的小丁。
瑪麗藍色而美麗的大眼睛,瞪得更大,露出一種驚喜的神色,那樣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你?!”
“是我。”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若不在這裏,又怎能救你?”
瑪麗沒有說話,因為她的嘴此時正咬小丁的嘴。
那三個男人似乎都怔住,在他們的記憶中,好像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其中一個光頭漢子大聲說:“小子,你是誰?”
小丁長長歎了口氣,閉著眼,好像不在回味那淡淡的餘香,半晌才看了看三個人,對瑪麗說:“他們是什麼人?”
瑪麗說:“是黑暗之門的人。”
小丁忽然笑了,笑的很開心。
他有理由笑,有理由笑的開心,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麼順利就找到黑暗之門,這麼快就找到了黑暗之門的人,而且還見到了美麗動人的瑪麗。
“他們真的是黑暗之門的人?”小丁問。
“真的是,”瑪麗回答。
小丁這才回過頭,看著三個人,說:“你難道看不出我是誰?”
一個穿淺色西裝的男人看了看小丁,說:“你是她的情人?”
另一個臉上有疤漢子說:“這小妞的情人不是叫莊的那小子麼?怎會是他?”
光頭漢子冷哼一聲:“原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穿西裝男人淡淡地說:“她本來就不是好女孩,幹我們這行的,哪裏還有好女孩?”
刀疤臉點頭,表示同意,說:“有道理。”
光子漢子忽然一笑,他目光也變得邪惡,說:“她既然不是什麼好女孩,不如抓回去讓我們幾個先享受一下。”
刀疤臉更點頭,更表示同意。
小丁靜靜地看著他們,就好像在看三個小醜一樣,說:“你們姓什麼?”
光頭漢子凶惡地說:“我們姓什麼,管你什麼事?”
小丁淡淡地說:“我怕你們忘了自己姓什麼。”
刀疤臉問:“笑話,哪有忘了自己姓什麼的人?”
小丁悠然地說:“有種動物做夢都在想吃天鵝,我怕你們也想吃天鵝想的忘了自己姓什麼。”
光頭漢怒吼:“小子,你信不信我撕了你?”
小丁說::“那你為什麼還不過來撕?”
光頭漢子果然一拳打來,他的拳頭快,而且有力。
小丁還是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就好像打來的拳頭在他看來,隻不過是一隻沒頭的蒼蠅。
光頭漢卻發出一陣得意的獰笑,因為他的拳頭已經打在小丁的頭上。
但他的笑容在一瞬間就已僵硬,就連他出拳的姿勢都已僵硬,直直的停在那裏,就像電影的定格一樣。
刀疤臉驚愕,忽然大喝:“小子,你把他怎麼了?”
小丁說:“你看我把他怎麼了?”
刀疤臉似呆了一下,怒說:“我若知道,又怎會問你?”
小丁淡淡的說:“也許他是被施了魔法。”
刀疤臉狂笑,說:“世上會有魔法?難道你會魔法?”
小丁說:“我若不會魔法,他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刀疤臉陰沉沉的臉上,露出殘酷的表情,眼睛裏也充滿一種比惡狼還可怕的凶光,獰笑著說:“好,那就讓我來試試你的魔法。”
他說著話時,手早已摸到腰裏,腰裏當然有槍,他覺得槍是世上最好,最有效的武器。
手已摸到了槍,槍已撥出。
槍已撥出,卻不是刀疤臉撥出來的,而是被小丁撥出來的。
槍已在小丁手裏。
刀疤臉立刻怔住,呆呆的怔在那裏,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
兩個人一瞬間被製住,穿西裝的男人竟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他們的死活根本就不關他的事。
小丁正在奇怪的時候,穿西裝的男人說:“你好像真的會點魔法。”
小丁說:“恰巧會一點。”
穿西裝的男人說:“恰巧我也會一點。”
小丁的眼睛一亮,說:“你也會一點?”
穿西裝的男人說:“隻會一點。”
小丁說:“那麼用你的一點與我的一點比一比,你看怎麼樣?”
穿西裝的男人說:“我知道比不過你,但還是要比一比。”
他忽然大喝,人已撲起,掌風距離小丁的胸膛還有五寸,掌心突然向前一吐,直打小丁咽喉,用的正是武當小天星的掌力,而且出手極準。
小丁怔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美國人,竟然將中國功夫學的這麼到家。
他怔的快,動的更快,穿西裝的男人掌力吐時,小丁的咽喉早已不在那裏,人也不在那裏。
穿西裝的男人手掌一翻,七星回轉,平沙飛虹,鳥貫長弓,一招三式,這種連綿的掌法在他手裏使出來,不但極快,而且極沉穩。
小丁問:“你怎麼會中國功夫,而且功力還這麼深厚?”
穿西裝的男人說:“當然是中國師傅教我的。”
兩句話剛說完,穿西裝的男人的招式又落空,無論他出手多快,小丁好像總能比他更快一步。
穿西裝的男人忽然停下來,歎了口氣,說:“我的魔法的確比不過你。”
小丁說:“還沒有比完,怎麼就這樣說?”
穿西裝的男人沒有回答,靜靜看了看小丁,忽然問:“你是小丁?”
小丁淡淡的說:“是的,我是小丁。”
穿西裝的男人不禁長長歎息一聲,就一步步後退。
小丁卻笑了,他笑著說:“你在幹什麼?”
穿西裝的男人也勉強笑了笑,說:“我在後退。”
小丁問:“為什麼要後退?”
穿西裝的男人說:“因為我想跑掉。”
小丁再問:“你為什麼要跑掉?”
穿西裝的男人說:“因為我怕像他們一樣被你施了魔法。”
小丁說:“我不會對你施魔法。”
穿西裝的男人已打開車門,聽小丁這麼說,這停下來,不解的問:“為什麼不會對我施魔法?”
小丁說:“因為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穿西裝的男人苦笑,說:“一定是讓我為難的事。”
小丁說:“你錯了,其實這並不是一件讓你為難的事。”
穿西裝的男人又問:“是什麼?”
小丁說:“找一個人,說一句話。”
穿西裝的男人說:“找什麼樣的人?說一句什麼話?”
小丁忽然冷冷地說:“找一個叫尼魯伊克的人,說一句‘我一定會找你的’話,你記住了?”
穿西裝的男人說:“我記住了。”
小丁說:“這件事是不是沒有讓你為難?”
穿西裝的男人說:“的確沒有。”
小丁深思著,好像在想著什麼,忽然看著穿西裝的男人說:“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穿西裝的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明白小丁這句話的意思,猶豫著看著小丁。
小丁也有看著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穿西裝的男人也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眼睛忽然一亮,說:“我的名字叫約翰?鬆,可我更喜歡別人叫我學士,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小丁忽然笑了,說:“學士。”
約翰?鬆也笑了,他的笑容說不出的溫暖,然後就鑽進車子裏。
小丁的眼睛裏也充滿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約翰忽然從車窗探出頭來,說:“能叫我學士的人隻有四個人。”
小丁說:“那我就是第五個。”
約翰說:“錯,你是第四個。”他說完這句話,車子便“呼”的一聲開走了。
十九
酒在桌上,燭台也桌上。
酒是紅的,蠟燭也是紅的,紅的宛如瑪麗臉上令人心跳的紅暈。
餐廳裏浪漫而溫馨,音樂似有似無遊蕩著,燈光幽暗而昏黃,就連窗外的月夜,都似已變得神秘而多情。
“你怎會來這裏的?”小丁看著她的眼睛。
“還不是因為莊。”瑪麗歎了口氣說。
“莊?他怎麼了?”小丁問。
“他原來是黑暗之門的人,在一次走私毒品中,不知怎麼搞的,竟少了一公斤,他們硬說他私藏了起來。”
“那麼,莊拿了沒有?”小丁問。
“他說沒有拿,看他的樣子也不像在說慌。”瑪麗說。
“你們認識多久了?”小丁問。
“三個月多一點。”瑪麗說。
“你們認識的時候,你不知道他是黑暗之門的人?”小丁問。
“我若知道,又怎能做他的女朋友?”瑪麗恨恨的說,“當時他跟我說他是麥阿密一家公司的職員,正好利用放大假的機會找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住在你們那個小鎮?或者說,你們那個小鎮,根本就沒有他的朋友?”
瑪麗的眼睛立刻充滿怒火,說:“什麼找他朋友,他到那裏是為了躲避他們的追殺。”
小丁歎了口氣,說:“無論誰拿了一公斤的毒品,他唯一的下場就是等死。”
瑪麗喝了口酒,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說:“那次你們剛走,米爾?蓋德就來了,也就發現了他,他當然知道也跑不了,隻好跟他回去了。”
小丁一笑,說:“他居然沒有被米爾?蓋德當場殺了,卻也是運氣不錯。”
瑪麗冷笑,說:“若不是有警察在那裏,他早已死了,我也不會被他害成這個樣子。”
小丁說:“他還活著的原因,一定是說毒品在你那裏。”
瑪麗臉色忽然變得蒼白,眼睛裏也露出仿佛要吃人的光,但她的嘴角依然掛著堅定、忍耐、和報複的冷笑。
小丁從來沒有見到她這樣年輕美麗柔弱的女孩,居然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竟一下子呆了,呆了半晌才讓他明白這樣的道理。
——表麵上比男人柔弱的女人,她內心所承受的忍耐力、堅強的意誌是男人遠不能比的。
——這樣的女人是萬萬得罪不得的,你倘若真的得罪了她,那麼她將永遠是你的惡夢。
瑪麗的眼睛裏似有淚在湧動,卻沒有讓它流出來,她用力咬著嘴唇,說:“他不但說毒品在我這,而且還把我賣給他們抵債。”
小丁又怔住,他絕沒有想到莊竟然能對她做出這種事,若不是瑪麗親口說出來,他絕對不會相信。
小丁說:“所以你才從忘歸俱樂部跑出來?”
瑪麗的眼睛又變得潮濕,說:“若不是你出現,隻怕早已被他們抓了回去……”
小丁沉思,想著心事。
瑪麗忽然一笑,說:“難得我們能見一麵,為什麼要說這些讓人傷心的話?”
小丁說:“因為我想知道你還有多少傷心的事。”
瑪麗說:“現在我所有傷心的事都已說完,你還想讓我說什麼?”
小丁忽然狡黠一笑,說:“我想讓你說,你有沒有想起我。”
瑪麗也笑了,她不笑的時候就已很美麗,她這一笑,讓所有的花都已失去顏色,她笑著說:“這些話不是在這裏說的。”
小丁問:“那麼是在哪裏說的?”
瑪麗沒有回答他的話,問:“你住在哪裏?”
小丁說:“我當然住在家裏。”
瑪麗說:“這裏也有你的家?”
小丁說:“當然有我的家。”
瑪麗說:“你的家在哪裏?”
小丁說:“我的家在海邊。”
瑪麗說:“你的家能看到海?”
小丁說:“不但能看到海,而且還能看到海上的月色。”
瑪麗的眼神變成一種誘人的朦朧,癡癡的說:“躺在床上看著海,看著海上的月色,一定很美,很浪漫。”
北方的秋天已變得蕭瑟,而南方的秋日,依然很烈,烈日如火,現在又是一天中最烈的午後。
海灘上有人,人很多,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兒童。
沙灘溫暖,海水溫柔,小丁與瑪麗戲笑著,剛剛從溫柔的海水裏跑出來,還未來得及躺在溫暖沙灘上的軟椅上,一個人迎了過來。
這個人就是湯姆。
湯姆低聲說:“有人找你。”
小丁說:“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湯姆說:“是的。”
小丁笑了,他的眼睛已亮如刀鋒,回頭對瑪麗說:“你哪裏都不要去,就在這裏等我回來,這裏是最安全的。”
湯姆說:“不錯,有我們三個人在這裏,再也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
小丁忽然又不懷好意的一笑,說:“你最好躺在床上等。”
別墅就在海邊,海邊離別墅很近。
屋子裏果然有人找人,這個找他的人就是約翰?鬆,那個喜歡別人稱他“學士”的,居然還將中國功夫學的很不錯的約翰?鬆。
小丁一看到約翰?鬆,立刻說:“你好,學士。”
約翰?鬆也立刻說:“你好,丁當。”
小丁一愣,問:“丁當是誰?難道我是丁當?”
約翰?鬆說:“你不是丁當,誰是丁當。”
小丁問:“我的什麼時候改成丁當?”
約翰?鬆說:“就是現在。”
小丁苦笑,說:“你喜歡叫學士,我卻不喜歡叫丁當。”
約翰?鬆淡淡說:“其實真正叫你丁當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尼魯伊克,也是他讓我請你到他那裏去的。”
小丁說:“看來我讓你幫我做的事,你真的做。”
約翰?鬆說:“不但敢了,而且還做的很好。”
小丁一笑,說:“也許有一點沒有做好。”
約翰?鬆也笑了,問:“哪一點?”
小丁說:“我讓你對他說是我去找他,而不是讓他來找我。”
約翰?鬆說:“你錯了。”
小丁問:“錯在哪裏?”
約翰?鬆說:“錯在不是找,是請。”
小丁又笑,約翰?鬆也笑了,屋子裏所有的人都笑了,因為他們都已看出約翰?鬆雖然還不是小丁的朋友,但卻已絕對不是敵人。
畢竟,少一個敵人遠比多一個敵人要好的多,假如把敵人變成朋友,那才是最好不過的了。
但真正的敵人就是敵人,永遠也不能變成朋友,唯一還能變的,就是變成死人。
現在,他的敵人正在澆花,很耐心、很仔細的澆花。
走進他花房第一個感覺就是仿佛一下子到了熱帶植物園。
這裏無論什麼品種的花草都有,隻要叫得上名字的,這裏就有,就是你叫不上名字的,這裏同樣也有。
他的花房很寬敞,光線充足,透氣性也很合理,所以花草長的極佳。
他正在用一個硬塑噴壺給一盆剪裁得很典雅、莊重、長式碧綠蔥鬱的忘魂草均勻的噴水。
看著他小心、謹慎、仔細的樣子,就像是哺育自己的孩子,就連小丁進來時,他似乎都沒有發覺。
他隻是輕輕地說:“要培育出一盆上等花草,是很不容易的,你不但要懂得它生長的習性,而且還要掌握對土壤、溫度、光線、養分、和剪裁審美藝術,更重要的是,你得對它充滿愛心,隻有這樣,它才能對你有所回報。”
他停了下來,回過頭,笑一笑,說:“你來了。”
小丁說:“我來了。”
花房裏有座,是古樸典雅的楠木椅子,椅子旁邊有一小幾,小幾上有酒,有酒,當然就有杯。
酒在喝,淺淺喝口酒,小丁說:“如果不是我已知道你的身份,我絕對不相信你就是黑暗之門的四大天王之一的尼魯伊克。”
小丁看了看他,說:“其實你不應該入**。”
尼魯伊克也喝了口酒,說:“那應該幹什麼。”
小丁淡淡的說:“你應該是一個很出色的花匠。”
尼魯伊克一笑,說:“我本來就是一個很出色的花匠。”
小丁說:“你既然已是很好的花匠,為什麼還要踏入**?”
尼魯伊克說:“你錯了,我未成花匠之前,就已是黑社會的人。”
小丁怔住,苦笑說:“你怎麼又懂這個的?”
尼魯伊克說:“我有一個朋友曾對我說過,一個人唯一忠誠不變的朋友,就是這些草木。”
小丁沉吟著,點頭同意,說:“你的那位朋友一定也不尋常。”
尼魯伊克藍藍的眼睛亮了,說:“他本來就不是尋常的人。”
小丁說:“他是個怎樣的人?”
尼魯伊克說:“他住在日本,是位很年輕的世界著名的植物學家,曾兩次獲得諾貝爾獎,無論哪個學科,能兩次獲得諾貝爾獎的,隻有兩個人。”
小丁歎了口氣,說:“他的確是很不尋常。”
尼魯伊克說:“本來我想在多學一點,可是無論我多努力,也隻能學得九牛一毛。”
小丁說:“你學的已經不少了。”
尼魯伊克說:“我多學一些,就能多悟出一些道理。”
小丁問:“什麼道理?”
尼魯伊克說:“就是植物也同樣有感情的道理。”
小丁忽然沉默,看著手裏的酒杯。
尼魯伊克喝了口酒,說:“我知道你為什麼找我。”
小丁說:“我也知道了你為什麼找我。”
尼魯伊克說:“可惜我們的目的卻不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