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一番說教,讓震生明白了練武的真正本質,這個本質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而這句話還是一句佛家經常說的口頭禪,明心見性。其實二爺說的這番道理又何止是練武的道理,簡直可以說是學習任何一門藝術、科學、文學都要遵循的至理。
一個人如果隻是生硬地記住些概念、定理,我們不能說這人有學問、有境界,隻能說明這個人有點知和識,都是浮淺的東西。一個真正有學問、有境界的人,是一個知“道”的人,是一個“明了”的人。
就拿儒家的中庸、佛家的定性、道家的至虛來講,有許多人天天的在這裏引用一句,那裏引用一句的去證明,仿佛引用的出處越偏僻,自己的學問越大,對道理明白得越深。而真實的情況是怎樣呢?真正的“道”、“理”沒有幾個人懂。
真正懂了的人,他反而是不太願意說的,所以一般像也孔子與如來,都是述而不作,並不寫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書,隻有老子因為寧不過尹喜,才不得不留下了一部《道德經》。大道是很難給人講透徹的,所以禪宗才要以心傳心,而不落於語言的窠臼。而當這些明白大道的人,真的要不得不說時,他是不會選擇別人的話來說的,而是用自己自出胸臆的言語,或設喻,或當頭棒喝,來點醒別人。所以,有真東西的人,就像國學大師馮友蘭一樣,他講的都是自己的東西,是自已的一家之言。
學習是一個積累與明悟的過程,沒有學到東西的人,是因為他們缺了那個最最重要的過程,明悟的過程,也就是自我實踐、明心見性的過程。
震生聽懂了二爺的意思,才會脫口而出“拳即是道,道即是拳。”如果是沒有聽懂的人,他就不會用自己的話來表述,而是很自喜的告訴別人,“我聽我二爺是這麼說的,我聽二爺是那麼說的”。
二爺聽了震生的話,知道他明白了,當下就停了話頭,看著震生微微地笑。而震生明了了二爺的意思,說出了自己的感悟後,也是再沒什麼話想說,瞅著二爺,也以淡淡地微微笑回應,兩人不再交談。
但雙方的意思卻直接而又無比準確地傳達給了對方。兩人一時之間就像兩個多年的老朋友一樣,隻需相逢時的那微微一笑,就早已達意;又像一對知心戀人,隻需一次眼神的脈脈對接,就早已傳情。
這一老一少,穿透了時間的界限,變得相互知心起來。而站在兩人身邊的郝思佳,卻更加的迷惘了,她成了個什麼也不知的第三者了,好奇而又鬱悶,而且越好奇就越鬱悶。
當她正想通過耍壞的方式打破這種詭譎的氛圍時,震生卻在她前麵開了口:“那麼,二爺,武道之極在何處?是什麼樣子?”
二爺聽了震生的話,眼神突然變得深遠起來,良久之後才說道:“武道之極?武道之極?”聲音透著一種蒼遠與向往。
二爺的眼神再次看定了震生,問道:“王宗嶽的太極拳論,你知道嗎?”聽了二爺的問話,震生點了點頭。
二爺繼續問道:“那你應該知道太極拳的三層境界了?”
震生立即背誦道:“由著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
二爺接道:“是啊,武道之極,按理說就應該是階及神明之境。”說到這裏二爺深深一歎,似是心中有無限的遺憾,接著說道,“但拳論中還有另外一句話,‘懂勁之後,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誰又知道,階及神明之後,再經過默識揣摩,會不會也是愈練愈精呢?我未階神明之境,又如何能知神明之後境呢?”說著無限遺憾的一歎。
二爺搖了搖頭,擺脫了那種遺憾的情緒,精神一振,繼續說道:“從現有的文字記載來看,各家幾乎都將武道劃分為了三個境界,什麼明勁、暗勁、化勁,什麼水中打拳、水底打拳、水麵打拳,什麼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等等,等等,與拳論中的階及神明之境是一樣的。所以根據現有的文字記載,或者根據人們常識性的認知,我們可以暫時將這武道之極,定位在太極拳中的階及神明之境。再後麵的境界,非我所能知了。因為我也並沒能站到那個位置上,再多說的話就是道聽途說之言了,於人於已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