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舒安努力地動了動手指。
意識在慢慢恢複。他首先感覺到的是縛在手腳上的金屬鎖鏈。四肢和身體因為長時間的束縛而麻木;然而隻要他輕輕一動,疼痛的感覺就像是有無數根硬刺紮在皮肉裏,穿透了他的骨頭。
身邊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見。他仿佛被扔進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冷冰冰的金屬罐裏。
至於他是怎麼被綁在這裏的,腦子裏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他坐起來掙紮了片刻,努力地想要把手從鎖鏈中掙脫出來。當他發現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屏住呼吸。
這時他才發覺周圍並非沒有聲音。
呼呼的風聲和嘩嘩的水聲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他甚至還聽到了昆蟲和野獸的鳴叫。
所有的聲響都在告訴他——這是在曠野中,在鑽石城那座巨大的穹頂之外。
因舒安倒抽一口冷氣。
戴爾曼星的表麵布滿了對人體有害的氣體。如果直接在空氣裏暴露幾個小時,他會在一年之內迅速地衰弱死去!
恐懼取代了震驚和憤怒。他艱難地舉起兩腿用力砸在金屬板上。
“放開我!”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叫著,“放我出去!”
許久之後,劇烈的抗議終於有了回應。
外麵有個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因舒安立刻加大聲音。
“我是鑽石城的警衛大隊長!馬上放我出去!”
一陣嘩啦啦的響聲過後,因舒安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方塊狀的、深紫色的天幕。
夜空明淨如洗,上麵布滿了寶石般閃耀的星辰。
然而因舒安完全沒有心情欣賞這片星光。他的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快逃走,回到鑽石城去!
他掙紮踢打:“放我出去!放開我!放開我!”
刺眼的光芒驟然籠罩了他。在瞬間的失明之後,因舒安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那強烈的光芒。他轉頭看了看周圍。
從斑駁的金屬牆壁和前方破舊的座椅和儀表盤判斷,這似乎是一架飛行器的內部。而那一片塊狀的天空,就是他透過飛行器的前視窗看到的。
因舒安鬆了一口氣。戴爾曼星上的飛行器都是密閉的,他至少暫時不用身體被有毒的空氣侵害了。
“放開我!”他憤怒地咆哮。
目標終於出現。在一陣嬉笑聲中,有張蒼白的臉從駕駛艙冒了出來。
“居然這麼快就醒了——算你狠,我剛才給你注射的麻醉藥,鱷魚沾上一點都要睡上十小時!”
“你!放開我!”
那個人又湊近了些,因舒安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皮膚蒼白得接近透明,那樣的膚色配上純黑的頭發和瞳仁,令他看起來像一隻大號的人偶娃娃。
也因為這樣,因舒安一看就能看出來他並不屬於鑽石城;因為隻有長期生活在穹頂之外的人才會有那樣的膚色。
他是個非法移民。
據因舒安所知,非法移民的身體都相當脆弱。
他想都沒想,就並攏兩腳狠狠地朝那人踹了過去!
誰知預想中的慘叫聲並沒有出現。他的腿沒有擊中任何東西,腳踝卻被兩隻結實有力的手穩穩抓住。
那張可惡的臉立刻又出現在他麵前,臉上的笑容異常邪惡。
“你上電視的時候還挺斯文的嘛,沒想到原來真人這麼暴躁!唉,鑽石城的姑娘們要是看到這個真相,會難過得心碎的……”
因舒安咬牙切齒:“你等著!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那人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拇指從他的下唇上輕輕地擦過去。
“因舒安,我知道你在警察學校的時候射擊搏擊都拿第一——不過你既然落到我範景塵手上,就認命吧!”
因舒安驚得合不上嘴:“你——”
範景塵哈哈大笑:“怕了吧?怕了吧?我就知道你會怕——你在去年6月12日的訪談裏說要親手把我抓進監獄,我還記著呢。”範景塵說著一把抓起他的衣領,把他從後艙連拖帶拽地摔到飛行器的副駕駛座上。在啟動飛行器之前,他惡作劇地在因舒安的臉上摸了一巴。
“尊敬的因舒安大隊長,歡迎到荒野作客!”
2
範景塵熄滅了飛行器內部的燈光。在一陣轟鳴聲中,那架堪稱古董的飛行器像炮彈一樣衝進了夜空。
因舒安看著視窗外無垠的夜空和黑色的原野,終於憤怒地接受了現實。
他,戴爾曼星鑽石城總督的獨子、鑽石城警衛大隊的隊長,被綁架了。
而綁架他的人,正是他誓要將之抓進監獄的通緝犯範景塵!
這三個字一冒出腦海,他就氣得要爆炸。
如果他把自己比成一隻貓或者一隻鷹,那麼範景塵無疑是這個星球上最狡猾的老鼠。
範景塵帶著一群盜賊到處作案,數次潛進鑽石城中盜出大宗的藥品和醫療器械。他追查了好幾年年,卻連範景塵長什麼樣都沒見過。沒想到,現在連他自己都被抓來了——
這簡直是對整個鑽石城的羞辱!
戴爾曼星是一顆礦源殖民行星,整個星球上隻有一座合法存在的城市——鑽石城。鑽石城的早期的居民都是經過殖民當局重重的篩選認證之後,從地球或者別的星球移民過來的。他們到戴爾曼星來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開采戴爾曼星上的鑽石礦藏。
因為戴爾曼星上的大氣對人體有害,殖民當局在移民之初就蓋起了一個巨大的玻璃穹頂以保護居民。然而那些偷渡來的非法移民是沒有資格在穹頂中居住的。因為生存環境極其惡劣,非法移民總是把鑽石城當成偷盜搶奪的對象。而範景塵,無疑是這些盜賊中的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