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忽然響起馬蹄聲,蕭冷微微皺眉,扭頭看去,隻見十來個騎士風馳電掣般趕了過來。“哼,麻煩!”他眼裏狂焰跳動。文靖感受到那股殺氣,猛地站起身來,向那群騎士大聲叫道:“別過來。”話音未落,雙膝酥軟,又一跤跌倒在地。為首一人勒住了馬匹,那是個須發花白,身形魁梧的老者,闊口隆鼻,太陽穴高高突起,肩頭露出綴著紅纓的劍柄。他見文靖跌倒,左手在馬頸上一撐,一個筋鬥,落在地上,然後足尖點地,兩個起落,便到了文靖身前,這份輕功一露,身後同伴頓時齊齊喝彩。
老者看到遍地官兵屍首,神色震怒,目視三人,沉聲道:“這是何人所為?”蕭冷嘿然不語,“幽靈幻形術”最適群戰,他有心讓那幹騎士集合,來個聚而殲之。文靖見那群人不聽勸阻,一味近前,不禁大是焦慮,又叫道:“不可上前。”
“為何?”老者道,“地上官兵是誰所殺?”口氣之中,甚是慍怒。身後眾騎士也紛紛下馬,掣出刀劍,站了個半圓,對三人怒目相向,逼了過來。蕭冷微微冷笑,身形倏地一閃,失了蹤跡,隻見一縷藍幽幽的刀光,在半空中飄忽而過,血花四濺,一名褐衣少年雙目凸了出來,身子失去了生命的支撐,軟軟倒在地上。一刀得手,海若刀飄然一橫,又從一名藍衣壯漢喉間擦過,帶起一溜鮮血,刀鋒不止,劃過一個怪異的弧線,向那為首的老者落去,“錚”的一聲,金鐵交鳴,老者晃了一晃,後退半步,滿臉駭異之色,手中那柄鬆紋古劍多了一個半分來深的口子。
“好!”蕭冷一聲沉喝,“天下屠靈”應手而出,這一招狠毒絕倫,涵蓋八方,一刀劃了個半圓,斬向老者,老者神色凝重,引了個劍訣,護住全身。但蕭冷這一招並非全力攻他,見他運劍護身,刀鋒一轉,血光陡現,眨眼間,又傷了兩人。
他兩招不到,連斃四人,這群人無不駭然,齊聲驚呼,縱身後退。蕭冷豈容他們逃遁,揮刀而上。老者怒叱,長劍疾出,分刺蕭冷三處大穴。這三劍又快又準,頗有名家風範。以蕭冷之能,也不敢大意,回刀一圈,擋下三劍,借著劍上的力道,鬼魅般移到一名容貌清秀的騎士身邊,切斷了他的喉管。老者憤怒已極,飛身追上前去,手中劍光霍霍,直奔蕭冷要害,蕭冷回身,與他拆了四五招,其間兩度反手,又殺二人。
文靖看出蕭冷的主意。人說“擒賊先擒王”,蕭冷反其道而行之,他知道老者高出其他人功夫甚多,又是頭領,若是先殺他,恐怕其他人喪膽,四散奔逃,不易截殺,故而他與老者交手時,並未用全力,最淩厲的招式全部落在其他人身上。他有心不留活口,殺光所有騎士,再對付為首的老者。
“呆子。”文靖突聽玉翎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快走啊!”文靖一愣,思忖道:“此時確是逃命的好時候。”回頭一看,隻見玉翎站在身後,美目中盡是關切之意,低聲道:“不要你說書了,快逃啊!”文靖知道這一走,隻怕無緣再見,“我……我……”說不出話,淚花隻在眼裏打轉。玉翎看出他心意,眼裏也有些發澀,但情形危急,一跺腳,幾乎叫出來:“快逃啊!”文靖點點頭,正要拔腿逃走,突聽得一聲慘叫,掉頭一看,一名騎士被蕭冷斜劈成兩片,殘軀在地上痛苦地扭曲。那老者雙目血紅,嘶聲怒吼,雖然運劍如風,卻沾不到蕭冷一片衣角。文靖見狀,不禁呆了一呆,竟然邁不開步子。
這時,騎士們死了一半,蕭冷也殺得興起,放聲長嘯,刀法如龍,瞬間劈出三刀,兩刀攻向老者,一刀直奔身後一名騎士。老者明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卻偏偏難奈他何,硬是被他逼得回劍護身,眼睜睜看著那柄藍汪汪的海若刀幻出重重殺機,罩向同伴。那人眼看漫天刀光落下,別說反抗,就是閃讓也不知從何讓起,一時間血凝如冰,心兒提到喉間。正以為必死,忽見白影一閃,倏地鍥入刀光之中,雙掌一分,拍向蕭冷。蕭冷隻覺兩道暖流直透肌膚,竟然生出幾分酥麻之感,心頭大驚,刀勢一凝,放了那名騎士,一個旋身,斬向來人。那人一沾即走,脫出刀鋒之外,蕭冷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文靖,不禁怒喝一聲,棄了眾人,揮刀向他斬去。
“這個呆子!”玉翎見文靖非但不逃,還去捋蕭冷的虎須,不由驚得呆了:“他……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文靖見蕭冷殺來,不敢與他爭鋒,展開“三三步”,拔腿就逃。那老者見這公子模樣的年輕人逼得蕭冷變招,甚是詫異,又見蕭冷鋒芒它向,追殺文靖,怕他有失,盡展身法,趕上前去,“刷刷刷”……一連六劍,招式老辣精妙,勁力十足,硬是逼得蕭冷回身反抗。文靖緩過一口氣,一步跨出,玄之又玄,越過七尺之遙,落在蕭冷身側,一掌拍到,蕭冷方才壓製住老者的劍術,見狀運刀橫斬,老者得了隙,長劍如虹,繽紛灑出。
他二人聯手,一正一奇,竟將蕭冷的攻勢生生刹住。一時間,隻見得三條人影忽來忽往,起落不定,一旁的騎士,無一插得上手去。玉翎也在旁看著,本來以她往日的性子,就算挨蕭冷的責罵,也要上前相助,但今日卻失了興致,反倒希望三人永遠不要分出勝敗。
鬥得十餘招,蕭冷漸漸穩住陣腳,刀勢暴漲,如江河驚濤,破堤而出,而文靖根基不穩,內力漸弱,此消彼長,他與老者頓時落了下風。連走了數記險招,文靖氣息一亂,踉蹌向前跌出,蕭冷乘勢一刀斜劈,直向他頸上落下。玉翎看在眼裏,幾乎叫了出來。
這時,一支長箭破空而至,銳利的箭頭直指蕭冷的麵門,蕭冷急忙圈回海若刀,擋開來箭,隻覺勁道沉雄異常。還未明白,二箭又至,蕭冷刀鋒連顫,擊落來箭,身形忽閃,退出兩丈之外,六隻羽箭也先後射到,蕭冷連閃帶打,六箭紛紛落地,他不待老者與文靖掩上,一聲長嘯,橫掠數丈,立在一棵大樹之後,方見三騎如風,奔馳而來,馬上三人手挽長弓,形容剽悍。
“薛家兄弟到了。”一名騎士喜極呼道。那三人在遠處停住馬匹,搭上羽箭,神色凝重,指定前方。隻見蕭冷收了海若刀,從樹後緩緩踱出,神色冷峻。
“嗖嗖嗖”,三箭齊至,蕭冷身形微晃,雙手如揮琴鼓瑟,將羽箭接在手中,眾人不禁齊聲驚呼。蕭冷雖接住羽箭,但也知多了這三個神箭手,今日已無法殺盡眾人,若玉翎有個閃失,為箭矢所傷,才是大事。權衡之下,他嘿然冷笑,邁開大步,向馬匹走去。那三名射手為他空手接箭的神技所驚,看著他背過身子,竟然有些猶豫,不敢開弓。
一名騎士悲憤地叫道:“此人殺了這麼多人,不可放他離……”話音未絕,口舌僵住,隻見一支羽箭,深深沒入他喉間,一縷血線從他後頸激射而出,灑在身後同伴身上,將眾人嚇呆了。在場之人,除了文靖與那老者,誰也沒看出蕭冷如何出手,一時間,竟無人敢動,眼看著蕭冷躍上馬匹。
蕭冷眼神凝在文靖身上,嘴角微微一斜,似笑非笑,道:“這次是你命大。”老者橫劍踏上:“你想走麼?”“我走又如何?”蕭冷陰惻惻應了一聲,竟然不顧眾人,兜轉馬匹。眾人心情激憤,就要上前追趕,文靖伸手擋住道:“今日已經死了許多人,你們也見過他的手段,若要攔他,徒傷性命!”
“難道我們兄弟就白死了不成。”一人恨聲大叫。文靖道:“總比死光的好。”眾人啞然,老者臉色鐵青,掃過滿地屍首,心知文靖所言不錯,今日保得性命,已是僥幸,要殺蕭冷,萬萬不能。不由得一跺腳,向蕭冷揚聲叫道:“閣下可敢留下名號,峨嵋劉勁草若是不死,必向閣下登門討還這筆潑天血債。”蕭冷嘿了一聲,也不答話,雙腿一夾,縱馬向前,玉翎望了文靖一眼,眸子裏透出一絲落寞,拍馬跟上蕭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