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豈懼血刃欺正道 當挽雕弓銷狂邪(1 / 3)

這般一路折騰,又過了十餘日,進入川中。隻見沃野千裏,風光如畫,果然不愧天府之譽。玉翎和文靖有說有笑,蕭冷則一路慪氣,每到他忍無可忍,要逼文靖動手,玉翎便從中作梗,要和他切磋武功。這一計端的百試不爽,蕭冷每每在文靖麵前顯一回武功,氣便消了大半。文靖卻也極想看他二人交手,因為他每看一次,便對三才歸元掌的妙旨領悟幾分,到了後來,已是沉迷其中,欲罷不能了。

又過了一日,晚些時候,蕭冷弄來三匹駿馬,他雖然不說從何而來,但馬鞍上卻濺有幾點新鮮的血跡,文靖猜得馬主定然已經無幸,心中不禁有幾分惻然,但轉念一想:“我自己都是案上魚肉,不知何日斃命,還擔心他人生死幹嘛?”

又騎馬行了數日,這一日,見一支官兵從北方而來,衣衫襤褸,大都掛了彩,其中有幾個家夥,見三人馬好,玉翎又美貌,動了邪念,意圖搶劫,哪知還沒近身,便丟了腦袋。蕭冷一不做二不休,一路殺將過去,海若刀刀鋒過處,血肉紛飛,屍橫遍野。片刻間,二十多名官兵幾乎被他屠盡,僅剩一個活口。

蕭冷揪住那人問道:“你們從何而來?”那人早已魂不附體,拎在蕭冷手中,軟綿綿一堆,渾似全身沒了骨頭,聽他喝問,戰戰兢兢地道:“小……小的從……從劍門關來。”

“劍門關?劍門關如何了?”蕭冷問道。“張……張何將……將軍被一個……韃子一……一箭射……射死,關……中群龍無首,被……被韃子破了。”那家夥已經嚇破了膽,有問必答,言無不盡,“如今……蒙古兵前鋒已達瀘州……我們正……正撤往合州……”蕭冷道:“那射箭的人什麼模樣?”那人道:“是……是一個藍袍的蒙古將軍。”“嘿,伯顏這小子!”蕭冷臉上現出一絲難得的笑意。玉翎也拍手笑道:“二師兄真厲害。若他把守城將領一一射死,宋國豈不是指日可破了。”蕭冷道:“哪有這麼輕易?伯顏雖然箭法通神,但一回得手,宋人也必定有所防禦。”他手中那名宋軍哭喪著臉道:“大王,我都說了,你放過我吧,我家中還有妻子……”“也罷,放過他吧。”玉翎看他淚流滿麵,忽然生出惻隱之心,這種心意讓她自己都感到希奇。

蕭冷嘿然一笑,突地將他提起,隨手飛擲出去。這一擲力大無比,那人不偏不倚撞在一棵大樹上,頓時腦漿四濺,頸骨碎裂,抽搐兩下,眼看不活了。文靖見他如此手狠,不禁驚得呆了。玉翎也不禁微微皺眉。蕭冷冷笑道:“我此來是要裏應外合,助皇上成就大功,豈能讓這人泄露了我的行蹤。”“你,你……這個瘋子!”文靖看得滿地屍首,忽然之間熱血上湧,忍不住叫道:“他……他已經求饒了啊……你……”玉翎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小子活膩了麼?”

蕭冷森冷的目光落在文靖身上,陰惻惻地道:“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文靖一愣,大約是腦子裏熱血未退,也不管玉翎如何擠眉弄眼,結結巴巴地說:“你……殺……殺求饒的人,就是……就是不對!”蕭冷見玉翎神情惶急,心頭怒火騰起,嘿然道:“渾小子,看來你傷勢當真痊愈了吧,也好,我也等得不耐煩了,看看你如何在我的海若刀下,走過三刀?下馬吧。”

“哎,他昨晚還在叫痛呢!”玉翎向文靖道:“是麼?”文靖看著蕭冷的陰狠神情,也有了懼意,但一看地上屍首,卻忍不住心頭一熱,道:“不錯,我傷已經好了……”話音方落,隻見一道藍光撕破虛空,文靖坐下駿馬發出一聲悲鳴,四肢齊根而斷。文靖從馬上翻落下來,眼看背脊便要著地,他右足忽然在地上一撐,矯然騰起,一個翻身,左足落地,又是一個翻騰,如此乍起乍伏,端地矯如神龍,重複三次,穩穩站在兩丈開外。

“這小子的功夫何時到了這種地步?”玉翎驚詫萬分。別說她驚奇,文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其實,他這十來天每夜按照公羊羽所授內功法門行功,他隻知每練一次,不僅傷勢好轉,而且倍感愉快,一時成了習慣。卻不知公羊羽當日不惜損耗真元,一口氣幫他通過了最艱難的入門關口,否則以他的能耐,哪有神遊太虛、渾然忘我的定力。

這“浩然正氣”雖然入門極難,但入門之後,卻是一馬平川,修煉者能夠在數月時光裏突飛猛進,過了這段時日,才又會變得步履艱難。文靖處在這段時候,內功精進之快,當真“無所不到,無所不至”,有一日千裏之勢,隻是他自己蒙在鼓裏罷了。蕭冷雖然見識高超,但他從沒把文靖放在眼裏,那日雖然驚奇於文靖拍飛玉翎的短刀,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全沒想到一隻小爬蟲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化做蛟龍;此時看到文靖亮了這手,訝異之餘,又有幾分興奮,嘴角露出一絲森冷的笑意,手中的“海若刀”斜指天穹,無匹殺氣順著刀勢湧出,兩匹活著的駿馬也感受到這淩厲的殺氣,低聲嘶鳴,緩緩向後退卻。

玉翎看著文靖,心想:“呆子雖然有所精進,但看師兄今日的氣勢,他恐怕在災難逃。哎!枉費我用了這麼多心機。呆子就是呆子,你的故事還沒說完呀!就這麼死了,誰還給我說呢?”她卻不知,當此之時,文靖的神思前所未有的專一,那邊刀氣驚濤拍岸,他卻隻是被海若刀鋒上那點精芒深深吸住,隨著那點流轉不定的刀芒向下伸展,與地上似有實無的九宮圖連在一起。

蕭冷見他在自己的殺氣籠罩之下,竟然如老僧入定,一動不動,更覺驚奇,“好小子,有種。”這個念頭在他心中一閃,手中的海若刀帶著刺耳的厲嘯,向文靖揮了過去。這是“修羅滅世刀”第二式“海嘯山崩”。這一招氣勢驚人,兩丈之內,盡是海若刀的虛影,如濁浪滔天,又如泰山壓頂,大開大闔,向文靖卷了過去。而文靖的心神,隻凝在了最初那一點刀光上,任其如何暴烈,他卻像一葉輕舟,順著蕭冷的刀鋒,起伏不定。就在瞬息之間,從那連綿不絕的刀勢中,遁了出去。

“好!”玉翎不由自主叫了起來。這一聲落在蕭冷耳裏,卻似乎挨了無數個嘴巴,羞憤到了極點,不由得一聲長嘯,刀勢一變,黏著文靖的身形,飛擦過去。“修羅無回!”玉翎變了臉色,這一刀乃是‘修羅滅世刀’三大殺著之一,修羅本是天界戰神,極盡好勇鬥狠之能事,每次出戰,可說有進無退。這一刀取意於此,刀鋒既出,不染鮮血,決不歸鞘。

文靖足踏九宮,轉了三個圈子,始終脫不了對方的刀鋒,刹那間,他已經被逼至一棵大樹之下,進退兩難。玉翎閉上了眼睛:“呆子完了。”文靖的腳踩在了大樹虯結錯落的根部,看似站立不住,身子陀螺般旋轉起來。這時候,海若刀破空而至,文靖避無可避,在旋轉之中,一掌拍在了海若刀的刀背之上。本來,以文靖的掌力,無論如何,無法牽動蕭冷的刀勢,但因為加上了足下旋轉的力道,硬是讓海若刀偏了一寸,從他的腋下穿了過去,刺進了大樹的樹幹,這正是三才歸元掌第二招“天旋地轉。”這一點生氣稍縱即逝,文靖騰身而起,左足在樹幹上一頓,一個筋鬥,向一根枝條落去。

但蕭冷刀勢不止,刀鋒在樹幹上一轉,“嘩啦啦”一聲,大樹從中而斷,文靖立足未穩,便從空中落下,跌了個鼻青臉腫,倒地不起。他實在被這兩刀耗盡神思,筋疲力盡,眼睜睜看著蕭冷緩步而來,手中刀光閃爍不定,好似勾魂使者的眼睛。玉翎看著蕭冷,張了張嘴,像要說些什麼,但終究無言閉上。不知為什麼,想到文靖就要喪身刀下,她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不忍再看,扭過頭去。

“你能擋我兩招,已勝過神仙渡上那一群廢物。”蕭冷勝券在握,不慌不忙地道,“可惜……”他搖了搖頭,“你還是擋不了我第三刀。”語氣中竟有遺憾之意。文靖知道無幸,默然無語,隻有一隻腫脹成紫黑的右手,抖個不停,他雖然一掌拍開了蕭冷的刀背,但這隻手也被刀勁所傷,一條膀子都失去了知覺,似乎廢了一般。玉翎臉色也變得煞白,心頭兩個念頭不斷交戰,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