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哪堪癡郎彷徨意 誰解女兒玲瓏心(3 / 3)

文靖沐過浴,渾身舒泰,步出廂房,見廳中婢女多了一人。那女子見他出來,欠身作禮。文靖麵紅耳赤,低著頭從旁走過,忽聽耳邊有人柔柔地道:“千歲!”文靖扭頭一看,認出她正是方才在經略府唱曲子詞的藍衣女。這時一副婢女妝扮,幾乎有些認她不出,不過既然認出,就得打個招呼,這小子隻得囁嚅道:“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藍衣女低著頭,默然半晌,“千歲想必比月嬋更明白。”她漲紅了臉說。“明白什麼?”文靖哪裏解得這些風情。他見月嬋欲言又止,便道,“我困了,有話明日再說吧!”“千歲莫非不想聽我唱一首曲子麼?”月嬋道。文靖連連搖頭,一骨碌鑽進臥房,將門從裏麵鎖住,舒了口氣,自語道:“總算挨過了這晚。”

他爬上床,本想打坐,但心亂如麻,老是靜不下來,想到最後,滿腦子都是那個刁蠻的影子。“不知道還能夠見到她麼?”文靖心中鬱悶,“也許今生今世也見不著她了。”想到這裏,心中酸楚,幾乎落下淚來。忽然遠處傳來一縷吟唱,文靖細細一聽,竟然是今晚那支填了沒唱的《一叢花令》。

歌聲縹緲清絕,帶著淡淡的愁意,文靖心事與曲韻暗合,聽了半晌,不禁癡了,披衣出門,隻見月嬋浴著蒙蒙月色,緩步花叢,手捧一紙素箋,蹙眉低唱。她聽得門響,掉頭看去,不禁失色,施禮道:“婢子無禮,擾了千歲清夢麼?”

文靖臉比猴子屁股還紅,連連搖頭,囁嚅道:“不……不是,你唱得很好。”他頓了一頓,咽了口唾沫道,“隻是我填得不好……”月嬋微微一笑:“不說好壞,隻是千歲填的詞與往日有些不同。”文靖一驚:“莫非她認得真貨,看出了我這個假貨的破綻?”

“我曾從王經略那兒看過千歲的詞,著實豪氣萬千,氣吞山河,大有驅逐韃子,北靖中原的雄心。”月嬋望著文靖,搖了搖頭,“與千歲這首詞大是不同。”說到這兒歎了口氣。文靖略略放心,道:“天色不早,你也睡了吧!”月嬋低頭道:“王經略讓我來侍侯千歲就寢,千歲未能入眠,婢子怎敢先睡?”文靖不知這裏麵的關節,道:“好罷,我這就睡去。”他走進臥室,月嬋也跟了進來,文靖道:“我要睡覺,你跟來幹嘛?”月嬋一愣,道:“難道千歲不讓婢子服侍麼?”

文靖一愣:“我有手有腳,要你服侍幹嘛?”月嬋掩口直笑:“千歲真會逗人。”“我哪裏逗你了?”文靖搔著頭,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月嬋歎了口氣道:“千歲是不是嫌棄婢子?婢子自知容貌醜陋……”“誰嫌棄你了?你很美啊!”文靖很坦率地說。月嬋暈生雙頰,道:“千歲……”頭向文靖胸前靠了過去。文靖向後一跳,扶住她道:“你……你不舒適嗎?”“原來千歲還是嫌棄婢子。”月嬋眉眼微紅,欠身道:“如此就不打攪千歲了。”說著一轉身,步出門外。

文靖正在迷惑,忽聽遠處傳來一聲長嘯,他躍出門外,隻見遠處屋頂上,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閃電般飛馳。初時距離甚遠,但片刻之間,後麵那人已經逼得近了。

“千歲,那是什麼?”月嬋花容失色,身子緊緊貼在文靖身上。文靖雖覺別扭,但身為男兒,也絕不能退縮,一挺身,大聲說:“別怕!”話音未落,當頭黑影從屋頂飄然落下,落在中庭,與文靖一照麵,兩人都吃了一驚,“呆子,是你麼?”那人嬌呼。

“是我!”文靖沒料到還能見到她,驚喜萬分,叫道:“蕭姑娘!”蕭玉翎一聲黑衣,更襯得膚光勝雪,聽文靖叫得親熱,不禁心頭一甜,道:“你還記得我麼?”轉眼看到他身邊的月嬋,頓時大怒,罵道:“原來你和那些無恥男子沒什麼兩樣!”文靖聽她罵自己無恥,一時不知何意,還沒答話,白樸大袖飄飄,恍若憑虛禦風,從屋頂落下,足未沾地,折扇一合,點向玉翎。玉翎回手一刀。白樸扇柄在刀上一點,翻身落在文靖之前,微微笑道:“你好大的膽子,今日叫你插翅難飛。”

玉翎“呸”了一聲,揮刀上前,和他鬥在一處,文靖聽得四麵警戒之聲大起,不由大急,道:“白先生……”白樸聽得叫喊,道:“千歲有何吩咐?”說話間,擋住玉翎三刀一腳。文靖本想求他放人,但見守衛軍士蜂擁而入,舞刀弄槍,將二人守在陣心,頓時無語。王立也受了驚動,趕了過來,見狀叫道:“白先生,你且退下,讓軍士擒她。”

白樸笑道:“這也不必。”他翻身讓過一刀,折扇從袖裏吐出,蛇信般向玉翎“迎香穴”點到,玉翎向左躍出,白樸宛如遊龍,一個轉身,已繞到了玉翎左側,大袖橫掃,擊在她腰間,玉翎踉蹌後退,背撞在一株美人蕉上,口角滲出血來。文靖大驚,一躍而上,白樸伸手攔他,文靖步法一動,白樸頓時攔了個空,驚詫莫名之際,文靖已搶到玉翎身側,伸手扶她,玉翎“呸”了一聲,一刀向他劈到,文靖匆忙讓過,但她也失了平衡,跌倒在地。兩個軍士上前要擒,文靖身形一晃,雙掌一拂,順著那二人的來勢,讓他們跌了個滿嘴泥。

白樸見他顯示如此武功,更是驚奇,忖道:“這功夫分明是我派中的路子,這小子哪裏學來?”隻聽王立向文靖叫道:“千歲讓開,這女賊危險!”文靖也不答話,隻是攔在玉翎前麵。王立與白樸麵麵相覷,有些不知所措。這時忽聽一聲咳嗽從角落處傳來,文靖渾身猛震,抬眼看去,隻見梁天德怒目相向,旁邊站著端木長歌和嚴剛。他麵部微微抽搐,終於敵不住老爹的目光,錯步讓開。

白樸大步上前,將玉翎抓在手中,王立道:“千歲,這女子如何發落?"白樸看了看文靖,後者幾乎要流出淚來,低聲道:“她已經受傷,還是……還是不要再為難她……”“誰……誰要你……你可憐?”玉翎氣息紊亂,但口氣依然倔強。王立倒沒看出其中症結,隨口道:“既然千歲如此說,那麼暫時將她收押在府中的石牢裏。”白樸看了文靖一眼,點了點頭,將玉翎挾起,向石牢方向走去。文靖看著二人背影,一陣暈眩,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