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靖被她哭得不知如何是好,訕訕地將衣袖伸到玉翎臉下,想幫她拭淚,卻被玉翎一頭撞開,文靖見她哭得哀傷,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急聲道:“蕭……蕭姑娘,我對天發誓,若是和其他女子睡……睡覺,叫我萬箭穿心,死在合州城下。”他想到白日裏看到的廝殺慘象,便發了這麼個毒誓。
蕭玉翎臉一紅,道:“你……你睡覺與我什麼關係?”文靖不知這些男女之事,被她一問,頓時目瞪口呆,道:“是呀,與你有什麼幹係?”玉翎本是蒙古人,不拘禮法,加上生在王侯之家,對這些事情,朦朧知道一些,但也不十分清楚。但聽文靖一再傻言傻語,實在忍俊不禁,破涕為笑。
“你……你笑……笑什麼,我……我是說真的,你……你不信麼!”文靖會錯了意,漲得麵紅耳赤。玉翎拚命忍住笑,柔聲道:“我信了,你過來。”文靖一呆,走上前去,“把袖子挽起,手伸出來。”文靖依言,玉翎忽然一口咬下,痛得文靖幾乎叫了出來,但又怕驚動門外侍衛,隻得忍住,齜牙咧嘴道:“你……你幹什麼?”玉翎鬆口,眉眼中帶著笑,道:“我們的馬匹都烙上主人的印記,我也給你烙一個,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誰也偷不去的。”
看著小臂上兩個半月形的牙印,文靖哭笑不得。玉翎將頭靠在他胸前,一股少女的體香鑽進文靖鼻孔,讓他熱血上湧,心跳如雷,但又不敢動彈分毫,渾身僵得像塊石頭,隻聽玉翎軟語道:“你知道我為何來這裏麼?”
文靖好輕易穩住呼吸,道:“不是來殺人麼?”
“笨蛋!”玉翎白了他一眼,輕聲道,“其實,我……我是想你。”她頗有大漠情懷,敢愛敢恨,心裏想到,嘴裏就說了出來,直把文靖聽得呆住。
“你在的時候不覺得。”玉翎輕輕地道:“你走了之後,不知道為啥,我心裏隻有你的影子,我……我就是想你,騙過師兄,四處尋你……嗯,天見可憐,我找了你兩天,總算被我找到!”她說到這兒,笑臉浮上雪白的臉頰,就像波中的漣漪,落入文靖眼裏,在他心中擴散開來,不由得呆了。
沉默半晌,文靖口齒笨拙地道:“吃……吃些點心吧!”“我被捆著,怎麼吃?”玉翎望他笑。文靖愣了,不知如何是好。“呆子,不會喂我麼?”玉翎忍住笑,說。“啊……好……啊!”文靖手忙腳亂,將點心打翻在地,頓時一張臉比黃連還苦,“該死,我真該死!”“不要緊,你拿起來給我好了。”玉翎說。文靖搖頭道:“髒了,怎麼能吃?”“隻要是你拿來的,不論多髒,我都吃。”玉翎俏臉含笑,眸子閃閃發亮。
文靖一愣,拿起點心,拂去上麵的塵土,輕輕送到玉翎嘴邊。玉翎一口吞下,差點把文靖手指頭咬了下來,“真好吃,一天沒吃東西,餓死我了。”
文靖揉著手指頭苦笑,將一塊塊糕點細心弄幹淨,送進玉翎口裏,兩人都不說話,隻是相依相偎,一個喂,一個吃,頓時讓這個陰冷潮濕的小小石室燃起濃濃的春意。
“傻瓜!”玉翎道,“你悶著嘴作甚?給我說故事吧!”文靖正想著怎麼救她出去,卻想不出什麼主意,聽她這麼一說,隻好點點頭,說起故事。他今天心情格外愉快,說故事也分外有趣,逗得玉翎格格直笑。如此這般,兩個男女沉浸其中,渾然忘了身在何處。
也不知道消磨了多少時候,當文靖走出石室,已是竹影搖曳,明月在天,走了十來步,“千歲。”白樸從暗處走了出來,神色十分古怪。“啊!白先生。”文靖心頭有鬼,道:“有事麼?”“昨夜千歲顯露的武功實在厲害。”白樸搖扇道,“不知從何學來?”
“你師父教的。”文靖也不打算瞞他。白樸神色一變,道:“果然沒看錯,難道是‘三才歸元掌’麼?”文靖點點頭。白樸踱了幾步,仰首歎道:“這門武功我練了一個月,始終無法入門,尤其是那心法,實在玄奧。師父說我天分不夠,練不成這門功夫,沒想到他居然傳授給你。”
文靖隻想走人,道:“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白樸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那日失蹤,梁先生急得不行,你最好不要再讓他掛心。”文靖麵皮一紅,道:“我知道。”他轉過身,白樸在他身後道:“有那個丫頭在手,對付蕭冷就能輕易許多,故而還請千歲不要壞了大事。”文靖渾身發冷:“他知道了?”白樸道:“不過,那丫頭不肯吃別人的東西,隻怕還得你照料一二。”
“你在偷看。”文靖惱羞成怒。白樸嘿然一笑,道:“若非屬下遣走衛兵,千歲哪有這麼安閑。屬下隻是想提醒千歲,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要過分沉迷。”說罷大袖一拂,飄然去了。
文靖被白樸的話擾得一宿未眠,但因擔心玉翎,次日又硬著頭皮去石牢裏送飯食。月嬋倒也聰明,早已備了一份。玉翎見了他,自然萬分歡喜,隻是纏著他談天說地。文靖麵子上強顏歡笑,骨子裏憂心忡忡,不知道城池能否守住,也不知道如何救玉翎出去,隻覺前途如迷,分外心急。說了一陣故事,忽然歎了口氣。
“呆子,你不興奮麼?”玉翎一雙眸子閃閃發亮,神態極是關切。文靖不會隱瞞,便把自己心意如實說了。玉翎沉默一會兒,把頭埋進他懷裏,柔聲說:“別想那麼多!不說蒙古和宋人誰勝誰敗,我倒是寧願呆在這裏,哪裏也不去。隻要……隻要能天天見著你,就算來日挨千刀萬剮,我也不怕……”
文靖堵住她口,叫道:“別……別這麼說!你死了,我也不活!我……我隻要活著,絕不讓你死……”他最後一句說得斬釘截鐵,心裏也下了決心,誓死保護玉翎周全。玉翎望了他半晌,突地嫣然一笑,低聲道:“真是呆子!”遠處隱隱傳來山崩海嘯之聲。
“那是什麼?”玉翎迷惑道。文靖細細聽了會兒,道:“蒙古人在攻城呢!”玉翎打了個哆嗦,緊緊貼著文靖,文靖伸臂摟住,二人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