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2
行刑的鼓聲敲響,我收回目光,閉上了眼睛。可是鼓響三聲,屠刀卻沒有落下來。我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姬發呆呆地垂首而坐,他沒有發出行刑的號令。
呂尚焦急又不解地問他:“武王,為何?時辰到了,趕緊行刑吧!”
姬發垂下頭去,深深歎一口氣,我聽到他猶豫地說:“太公,她隻不過是一個女子,或許……”
呂尚凜然道:“武王,萬萬不可!你不是想重蹈商紂的覆轍吧?!”
我看到姬發閉了閉眼睛,然後扔下令箭,咬牙顫聲道:“斬!”
可是,屠刀還是沒有落下來。我又睜開眼睛看向那個劊子手,那個粗蠻大漢手舉屠刀站在我麵前,可是,他的表情卻非常猶豫,我竟然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不忍。
哈!哈!姬發不忍心殺我,現在就連殺人不過頭點地的劊子手都不忍對我下手。難道,這又是天意?
刑場四周人山人滿,一度萬頭攢動,可是此時卻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目瞪口呆地觀望著這一幕。
呂尚急了,他起身對著姬發拱手道:“武王,我們耗時數載,曆盡千辛萬苦,終於推翻商紂暴政。此時此景,更需武王當機立斷。如果武王不忍,他日定會重蹈商紂覆轍,這妖孽絕不可留,請武王立即決斷!”
姬發慢慢抬起頭來,看向我。我再一次和姬發四目相對。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了這個年輕的堅毅勇敢的王者眼中的憐惜與掙紮。
我已不想再在這世間苟
活,可是我卻希望姬發出於某種情意放過我,哪怕讓我自行了斷,我真的
不希望在這萬眾囑目的斷頭台上被人活生生的砍斷頭顱。我不希望我的生命以這種血腥的毫無人性的方式結束。
姬發仍然在猶豫,劊子手幹脆放下了屠刀。但呂尚卻不想放過我,他一臉焦灼地繞到姬發麵前,屈膝跪倒,“武王,老臣墾請武王以社稷為重,戰爭剛剛結束,百廢待興,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武王向來英明果斷,如果在此時犯了糊塗,一定會引世人訕笑。墾請武王不要辜負先帝重托,更不要重蹈商紂覆轍啊!”
圍觀的百姓開始齊聲呼喊:“誅妲己!誅妲己!”
呂尚看看仍然猶豫不決的姬發,再看看已經放下了屠刀的劊子手,他站起身來,吩咐旁邊的侍衛:“快,用布把這妖姬的臉蒙住!”
我望著呂尚。這個須眉潔白,一身正氣的老者行為做派酷似當年的比幹,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都視我為洪水猛獸,對我避之如瘟疫。
侍衛開始用一塊肮髒的散發著異味的黑布蒙我的臉,在那塊黑布即將遮住我雙眼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姬發眼中似浮起了淚光。我知道,雖然他不是伯邑考,可是他是他的弟弟,在他們的身體裏流著相同的血,所以他們必定有著相似的情懷。
可是,一切都已無法挽回。我已置身斷頭台上,置於天下蒼生的圍堵之中,劊子手已經手舉屠刀站在我的麵前。我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邊緣,已經走到了無路可走也無路可退的人生絕境之中,等待我的已經隻有死亡,而我也隻求速死,這萬眾囑目中的刑場如同練獄讓我生不如死。
我的頭被蒙住了。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世界在那一刻靜極了。在這靜極中我聽到姬發的聲音低低地略帶顫抖地喝道:“斬!”
一道蝤勁而凜冽的風向我的頸間迅疾撲來,然後,我體驗到了死亡的滋味,隻不過是一瞬間強硬尖銳而又鋒利冰涼的的割斷,我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我的今生就這樣結束了。
我在這世間最後的意識是一片空白。